第86章
卧室, 贺晋淮躺在宋楠的床上。
他其实是醉了的, 不过看不太出来。他那张脸, 常年是一种冷白的肤色。
加上不怎么晒太阳,所以显得十分矜贵冷漠,不近人情。
不过此刻正因为酒精的缘故, 他的脸颊从颧骨开始,晕染开淡淡的红。
似乎有些困,他半阖着眼,像头打盹的狮子, 连眼皮都不太愿意睁开。
他一直在往门外看,眼神半垂着,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
宋楠在厨房熬了些醒酒汤, 刚关掉火,玄关响起门铃声。
来人是贺家的家庭医生。
虽然两个人嘴上都说没事, 宋楠心底还有些害怕, 及时打电话给贺家家庭医生。
医生过来后给宋昌明做检查, 血压,心率都很正常。
宋楠这才松了口气, 又让宋昌明将醒酒汤喝下,临走时, 将卧室的门打开。
万一夜里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听到。
好不容易将宋昌明安置好,宋楠又忙不迭的过来贺晋淮这里。
家庭医生正在给贺晋淮量血压, 但他极其不配合。
孔樊东在旁边苦口婆心,差点就要给他摁住了。
不过到底没人敢摁他,几个手下在旁边不敢上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将量血压的仪器摔到地上后,冷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滚。
宋楠:“……”还挺嚣张。
宋楠看他这样耍赖,简直没眼看。
孔樊东见她进来后,投来求救的目光。
以前贺晋淮虽然横,但都是在大事上,小事上他从来不为难手下人。
除了性格冷些,作为一个老板来说,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出手阔绰,赏罚分民,而且天生有种令人崇拜的气场。
她从进来时,贺晋淮很快发现了他。
然后踉踉跄跄地朝她走过来,步子晃得像坐船似的,几个手下紧忙扶住他。
贺晋淮笑着朝她:“楠楠。”
宋楠看向站着一屋子的人,故意板着脸:“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做检查?”
听完她的呵斥,贺晋淮愣了两秒,似乎在审度局势,又或者是在想对策。
然后抿了抿嘴,坐了回去。
一边量血压,眼尾的余光偷偷往宋楠身上瞟。
孔樊东的表情还好,倒是身后宋楠瞧着面生的几个手下,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医生一边做检查,“额头上怎么回事?”
宋楠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磕破了一块皮肉。
方才送他进屋子时候还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医生拿出消毒的工具将他的额头消毒,末了又给他贴上一口创可贴。
医生做这些的时候,贺晋淮的心里大抵是很不耐烦的,一直皱着眉头。
看向医生的眼神,大有种想就地解雇的样子。
不过,看宋楠又一直在旁边看着。
所以即使不满,他也忍了下来。
他一不高兴,谁还敢高兴,搞得周围站着的人全都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做完了检查,大家都松了口气。
贺晋淮像是终于做完作业的小学生一样,颇有些邀功请赏地叫她:“楠楠。”
他平时声音低沉,说话时,语速很慢。
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在。
可这声“楠楠”叫的。
几个手下简直没眼看,太没眼看了。
宋楠也不想让贺晋淮再丢人现眼了,将医生送到门外。
临走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叫下孔樊东。
“贺晋淮他平时酒量怎么样?”
说起这个,孔樊东笑了一下:“老板他这个人其实酒量特别差,不过他这个人会演,即使醉的一塌糊涂,可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显山不露水的,以前用这招在酒桌上吓跑了不少人。”
“那他现在怎么……”她没好意思说,现在贺晋淮怎么一副喝嗨了的样子。
孔樊东想了想:“大概是高兴吧。”
宋楠敛神,若有所思。
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回到房间里。
一进卧室,发现贺晋淮也是一位神人,醉成这样了,居然还拿着一份英文合同在看。
贺晋淮见她一进来,便耷拉着眼神:“我头晕。”
宋楠走过来将他的电脑关上:“你看合同当然晕了。”又将他往床上领,“快,躺下来,睡着就不晕了。”
贺晋淮虽然喝醉了脾气大,不过那是对别人。
宋楠将床铺理好,结果贺晋淮一脸拒绝的坐过来:“我不困。”
宋楠:“……”
行吧,不困那你就坐着吧。
宋楠背对着他在书桌上回复邮件,写了几分钟后,便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
“……”
“你看着我干什么?”
贺晋淮拍了怕床边:“我有点困了。”
宋楠理头也没回道:“困了你就睡吧。”
贺晋淮看了她一会儿,理所当然的问:“你不陪我吗?”
他说的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宋楠还认真的考虑一番,她有什么义务要哄着一个酒鬼睡觉。
为了防止他继续闹腾。
宋楠只好解开外衣,暂时的躺上床,等到贺晋淮睡着了,她大概就能轻松有些。
两人并列躺着,宋楠打了个哈气:“睡吧。”
贺晋淮睁着眼睛问:“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宋楠唔了一声:“格外英俊。”
贺晋淮笑笑,他闭上眼,“你唱首歌。”
宋楠:“……”
“别太过分呀。”
贺晋淮适时闭嘴。
不过他一直不太安分,在宋楠旁边翻来覆去。
跟往日的霸总相比,包袱全无。
宋楠忍无可忍:“我给你放首歌听,你不要动。”
她起身去拿手机,又在歌单里找了一首特别催眠的歌,然后放在一边。
舒缓的音乐声缓缓地奏起,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安逸。
就在宋楠意识逐渐下沈,控制不住快要睡着了时。
贺晋淮碰了她一下:“楠楠,你睡着了吗?”
宋楠:“……”
“你怎么还不睡?”宋楠强行睁开双眼问。
贺晋淮:“我不困。”
宋楠差点暴走:“闭眼,不困也给我睡!”
她这个表情实在过于凶狠,贺晋淮认命地闭上了眼。
不过,他又开始讲话。
宋楠快被他逼疯了,上次喝醉酒的贺晋淮还没那么难缠。
怎么,这次系统还升级了。
她决定装睡,不理他。
贺晋淮说了一会儿,大概知道宋楠故意不想理他。
“楠楠,我刚才摔了一交。”
宋楠立刻睁开眼:“什么时候?受伤没有?”
贺晋淮坐起来,指着他的额角:“这里。”
就是刚才医生贴了创口贴的地方,宋楠方才没注意看医生就把伤口处理好了。
她眼里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伤口:“什么时候摔得?”
贺晋淮笑了一下:“刚才。”
“你在外面的时候。”
宋楠生气:“你怎么不叫我,幸好只是这么点伤口。”
贺晋淮老实说:“怕你担心。”
因为怕她担心。所以在晕晕乎乎地狠摔了一交后,他又站了起来。
宋楠低声问:“怕我担心?”
“那现在怎么又告诉我了?”
贺晋淮垂着眼睛笑:“想让你担心。”
宋楠的心里的脾气被这两句话磨得没有丝毫棱角,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何必呢?”
“摔倒了,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贺晋淮云淡风轻地说:“我想要是你主动问起来,我再告诉你会比较好。”
刹那间,宋楠心头像是有一把锤子,狠狠的敲了她一下。
贺晋淮不说是因为他想让宋楠主动关心他,他应该是从摔倒的那一刻起,就怀着这种心情。
就像是小朋友,在外面摔到了。
摔倒了的那一下肯定不会哭,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人。
但是一回家,一看到熟悉的面孔,一定会把伤口露给最亲近的人看,想要得到安慰。
最好的是,一回家就能得到喜欢人用关心的语气问:“你怎么受伤了?”
贺晋淮是抱着这样的期待,一直一直地等着宋楠开口。
而她呢,只是想着怎么把他弄睡着,尽快的摆脱眼前麻烦。
她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歉:“对不起。”
“我不应该对这么疏忽,连你受伤了都没有注意到。”
贺晋淮摇摇头,他伸手揽着宋楠的肩膀:“其实也没那么疼。”
“就是——心里酸酸的。”
“不想你在意,也害怕你真的不在意。”
说完这件事后,贺晋淮很快抱着宋楠睡着了。
这回却换成宋楠不困了,她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贺晋淮的伤口。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连这种事都注意不到呢?
即使之前贺晋淮一直问这个问题,但宋楠一直没有承认。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确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
以前,宋楠觉得自己喜欢贺晋淮,而贺晋淮离不开她,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的宋楠,习惯了她的陪伴。
习惯了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习惯了贺晋淮的身后必须有这个女人。
可是现在,她对于贺晋淮的感情,合何尝不是一种习惯。
她曾经长久的对他动过心,即使后来她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爱,不爱了。
可这么多年,遇到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宋楠再也没有动过心。
现在想想,当初她觉得贺晋淮很残忍,因为比不喜欢更可怕的就是习惯。
它是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让人煎熬万倍的一种存在。
习惯会使人不甘,使人对爱情心生退却,更会使人在爱情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当初她觉得命运不公,可如今,命运的齿轮旋转。
而她,变成了习惯他们爱情的人。
她习惯了贺晋淮英俊的容颜,眼里再也入目不了其他。
她习惯了贺晋淮对她的好,从未去深思这段感情里,她付出了多少。
直至贺晋淮今天的一席话,才隐隐的叩开她的心门。
不论是因为什么借口,害怕伤害也罢,曾经付出太多也罢。
总之现在,她确实没有将贺晋淮过重要的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在他受伤了,她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小的伤口,她觉得不那么严重,所以才没有过问。
但在贺晋淮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
他心里大概是很失落吧。
宋楠轻轻地摸着她的伤口,心里五味杂陈。
她第一次反省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所作所为。
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被人忽视,轻待,她才格外理解贺晋淮今晚的心情。
——
第二天一早,最先起来的是宋昌明。
宋楠醒来时,宋昌明已经买好早饭,在看早间新闻。
她走到客厅时,宋昌明的眼神往里面瞥了一眼:“贺晋淮在里面。”
宋楠:“嗯?”
宋昌明哼了一声,表示很不高兴。
宋楠:“爸爸,昨晚你把人间灌醉,现在还好意思不高兴。”
“他昨天还摔了一交,差点旧伤复发。”
宋昌明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什么旧伤?”
宋楠和贺晋淮在山上遇险那件事,宋楠一直没有告诉他,一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宋楠并没有受伤。
另一个原因是,她不太想让宋昌明以为贺晋淮用这件事做要挟,逼迫她在一起。
宋昌明追问道:“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宋楠知道将上次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给她听,听到最后,宋楠没受伤时,他一直压着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
不过,还是皱着的:“你是说,那个女人推你的瞬间,贺晋淮毫不犹豫地护着你一起滚下去的?”
宋楠点点头:“还得得了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宋昌明默不作声,他看向宋楠,语气严肃的问:“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宋楠:“嗯???”
“可昨天灌他酒的明明是你呀。”
宋昌明训斥了宋楠一句:“要知道是你救命恩人,能灌他酒吗?”
宋楠:“……”
——
今早有商务会,孔樊东一大早就将贺晋淮的西装送过来。
他一醒来,便感觉宋昌明看的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严父中透着一股慈爱。
洗漱完后,宋楠招呼他过去吃早饭。
宋昌明还特地给他剥了一个鸡蛋,虽然宋楠也有一个。
贺晋淮一派镇定的接过后,询问的眼神看向宋楠。
宋楠给了眼神,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贺晋淮没弄清楚,以为是老岳父对他的不满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伯父,实在对不住。昨晚我不该那么跟您喝酒,您的身体如何?”
宋昌明:“是我不对,不该灌你酒。”
贺晋淮掩饰住眼里的差异,对老岳父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莫名的无所适从。
宋昌明:“你上次在山上救宋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作为宋楠父亲,我正式跟你道谢。”
原来是这件事,贺晋淮脑子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揉了揉宿醉之后,涨疼的太阳穴。。
心里想:早知道这件事能摆平,昨晚喝什么酒?
吃完饭,贺晋淮换上干净衣服,出来。
宋楠上午没事,准备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好,送去干洗店。
贺晋淮先走一步,两人在玄关处腻腻歪歪。
贺晋淮趁着老岳父没注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宋楠正欲亲回去时,被宋昌明逮个正着。
宋楠摸摸鼻子:“爸爸,我去干洗店了。”
宋昌明叫住她:“站住。”
贺晋淮正欲说话,被宋楠扯了一下衣袖。
两人保持距离,现在玄关听他训话。
宋昌明盯了她一会儿,宋楠心虚地问:“爸,你看我干什么?”
宋昌明含蓄问:“你俩平时,都是你主动?”
宋楠肠子都悔青了,就因为刚才那个根本没亲到的吻,宋昌明误会了。
“也不是,我也经常主动。”贺晋淮立刻开口。
宋昌明点点头:“放心,爸爸很开放。”
“但女孩子该矜持的时候还得矜持。”
“就算救命恩人也不行。”
宋楠:“……”
贺晋淮心想,宋楠这是几年才主动一次。
老岳父这么一说……又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87章
宋昌明这里, 贺晋淮算是暂时过去第一关。
显然, 她爸还没有彻底放心将宋楠交给贺晋淮, 只面上稍有些缓和而已,背地里看向贺晋淮的眼神却愈发审视。
因为宋昌明打算小长住一段时间,所以宋楠也只能陪着他一起住在公寓里。
他们父女俩倒是没什么, 可怜的是贺晋淮。
最近,宋楠工作不忙,所以成天待在家里。
贺晋淮想见宋楠更没以前那么容易,他也不好成日来宋楠家里晃悠。
宋楠最近也比较忙, 她最近接朋友的活,画一部小说里的人物做影视改编的概念海报。本来以她的履历,不用接这种费时费力还不挣钱的工作。
不过这部小说改变的动漫叫《萨伦帝国》。由于剧组的钱都花在做特效上,实在没钱去请有名气的画手画概念海报。
加上这部片子的3D投资巨大, 剧组更没什么钱去搞宣发,就想在概念海报上下些血本。
宋楠听完剧组的困难, 也没有加太多钱, 只说想要看一遍小说, 如果人物确实不错,她可以低价画概念海报。
熬了一个通宵加两天后, 宋楠将小说看完。
的脑袋一下炸开了一小朵朵烟花。《萨伦帝国》这本小说讲的是星际战争,讲述萨伦这个星球主宰者是如何一步一步统治其他星球的。
宋楠迷恋这本小说原因无它, 实在是男主萨伦太有魅力了。
而起不知为何,宋楠总是下意识地带入贺晋淮的脸,大概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偷偷找贺晋淮的许多照片, 结合人物服装场景要求,开始临摹。
两人忙起来都是脚不沾地,这几天除了因为宋昌明在家的缘故外,宋楠跟贺晋淮一直很少见面。
贺晋淮只要一闲暇工作,便主动联系宋楠。
等到偶然的某次,贺晋淮发现,宋楠这么多天不主动找他,居然一个人在家画着另外的男人时。
贺晋淮的脸再也绷不住了,虽然宋楠再三跟他强调这只是小说里人物,贺晋淮还是气的一言不发地走了。
很生气。
宋楠扶着额头,感叹贺晋淮真是什么醋都吃。
只想着等这次的画稿接完,下次就画些别的,尽量不惹他不高兴。
然而,等到她画完之后,已经是好几天的时间。
这天是元旦的第二天,于父约宋昌明去茶馆喝茶。
宋楠先是殷勤地开车送他去于家,在于家喝了半杯茶,垫子还没坐热。
便接到贺南的短信,前两天元旦,他不在国内,今天刚回来。
一下飞机便发短信给她。
宋楠坐在于家的沙发上喝茶,于母跟她说话时,也见她心不在焉的看手机。
于母和蔼道:“有事吗?”
宋楠手指扣着手机屏幕,点点头:“我先回去一趟。”
于母有些惋惜:“长宁说好久没见你,想留你吃完饭。”
前些天,于鸿霄陪温长宁出去度假,搭乘今晚的飞机回来。
宋楠看时间,这才下午三点不到,要等到晚上九点。
心里放不下贺晋淮,她笑着说:“改天我再来找长宁玩,以后的时间还长着。”
于母笑笑,应声道:“是啊,以后的时间还长。”
宋昌明在于家的茶馆里跟人下棋,宋楠跟他说了一声,“爸爸,你回去时,打电话给我来接你。”
宋昌明沉迷下棋,没有注意。
宋楠开车到贺晋淮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新开的温泉酒店。
她停下车后,搭乘电梯进去。
按照门牌号找到了房间。
她在门外稍有些犹豫站着,贺晋淮大白天约她来宾馆做什么?
为什么不去家里?
她忖度片刻后,在门外打贺晋淮电话,但里面没有人接。
等了几十秒后,只好开始摁门铃。
咔擦一声锁开后,她推门进去,但是里面却没有人。
宋楠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四处打量。
然后听到身后有动静,大概是浴室的位置,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她回头。
当她转身看到贺晋淮,以及他身上的装扮时,她先是惊得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瞳孔紧缩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小的刺激一样。
“你怎么穿成这样?”
贺晋淮微微抬着下巴,捏着领带系起来的三角问,“不好看?”
何止好看,宋楠的脸不自觉地开始泛红,先是脸颊,渐渐地蔓延到脖子和耳朵。
一方面是因为羞耻,另一方面是真的喜欢。
贺晋淮穿的是宋楠前不久画的一个漫画里的人物。
没错,就是贺晋淮现在正在扮演的这一套——
出自宋楠的最新作品里,《萨伦帝国》系列里的萨伦大校。
当初宋楠在画这幅画时,便代入了贺晋淮的脸。
而贺晋淮的穿着,也按照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大校时常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丝质衬衫,他身材瘦削却挺拔,极有力感。柔软的衬衫包裹不住他结实的肌肉,胸肌的线条常常随着他的走路的姿势,而若隐若现。
宋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贺晋淮穿的跟她漫画里画的一模一样。
他身着一件浅灰色,泛着淡淡丝绸珠光的衬衫,外面是套着一件收肩立背的藏蓝色西装背心,背心的设计十分讲究,胸前有四粒扣子,泛着金属光泽,扣子的中间打磨成萨伦大校统领军队的旗帜形状,那是一幅神秘而又繁琐的花纹。
衣领下是藏蓝色的领带,不宽不窄,从喉结之下笔直熨帖地沿着衬衫领口向下,宋楠看着贺晋淮捏着领结的手指,心跳狂跳到八十迈,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制服诱惑?!
这谁顶得住!
宋楠一边告诉自己美色伤身,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看。
贺晋淮慢着步调,一下一下的靠过来。
宋楠极力掩饰:“也不是不好看——”
“就是不太习惯。”
这确实不是贺晋淮平日里等的穿衣风格个,虽然藏蓝色的商务背心经常穿,但是这件背心却十分凸显身材。
有种前凸,后也凸的感觉。
嘴上说不习惯,眼神却不自觉地一直在他身上瞥。
贺晋淮见她移不开的眼神就知道她喜欢,又听她口是心非的样子。
“哦,不习惯那我脱掉了。”
宋楠见他要转身回去,立刻拉住他:“等一下。”
贺晋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楠咽了咽口水:“穿都穿上了,多穿一会儿吧。”
“这一套,做出来也不容易。”
这身衣服是根据宋楠画的人物图,原封不动的设计而成,不说价格为多少,光是这纽扣上的繁复突然,就不是机器能够批量生产出来。
大多应该是手工磨制。
宋楠浑然不知自己脸上迷恋的神色,纵使再口是心非。
可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贺晋淮笑得略有些得意:“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跟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比英俊,大概只有贺晋淮能做得出来。
再说这个世界上,能够比贺晋淮英俊的,恐怕也不多。
宋楠由衷道:“你好看。”
贺晋淮将这套衣服穿的尤其……尤其的矜贵。
原著里,由于萨伦大校常年穿机甲是,所以在平时着便服时,才格外喜欢质地柔软的衣服,大概是冰冷的铠甲穿多了,即使穿着柔软的丝绸,但萨伦大校的身上也时常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
而贺晋淮则是把这套衣服穿出一种中世纪傲慢的欧洲贵族,他皮肤很白,气质独特,浅灰色将他身上的冰冷中和了许多,平添了几分散漫。
虽然在画画的时候,她是照着贺晋淮的脸去意淫的。
但贺晋淮穿上后的效果,却比她脑子里的效果要增强一百倍。
见他说自己好看,贺晋淮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当然,他是你照着我画的,怎会有本人好看。”
宋楠脸一红:“知道照着你画的,你还吃醋?”
贺晋淮依旧傲慢:“那也不行。”
宋楠:“……”
这身衣服贺晋淮并不喜欢,只不过是为了宋楠,哄她开心吧。
宋楠看了十来分钟后,贺晋淮便要进房间里换下来。
宋楠神采奕奕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能不脱吗?”
贺晋淮不耐:“还没看够?”纵然相让宋楠开心,可穿着这身极不符合他气质的衣服,总有一种带着面罩的感觉。
宋楠:“你能……”
“嗯?”
宋楠:“你能穿着这身,跟我出去约会吗?”
贺晋淮眼神一凛:“你还有胆子要求?”
她居然要贺晋淮穿这身漫画里的衣服出去约会,虽然也不奇怪,但贺晋淮穿起来总有种莫名的轻挑感。
宋楠小声:“可我真的好喜欢呀!”
大概是知道贺晋淮对她是有求必应,宋楠潜意识里就相信贺晋淮不会拒绝。
如她所愿,贺晋淮冷着脸:“下不为例。”
——
约会到很晚才回来,宋楠兴奋的像是跟自己梦中男神约会了似的。
虽然这个男神是贺晋淮扮演的。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宋楠才想起来宋昌明还在于家的事情。
她打宋昌明的电话,才知道吃完晚饭,于家人已经开车送她回来了。
站在楼下时,宋楠犹犹豫豫,想让贺晋淮上去坐坐。
贺晋淮的衣服早已换下,中规中矩的西装三件套,外面的搭着一件羊绒大衣。
他站在楼上看着宋楠:“上去吧。”
宋楠站了几秒问:“你上来吗?”
贺晋淮眼神亮了亮,最后还是摇摇头,他最近在宋昌明这的印象分还不错,勉勉强强达到了及格线水平。
贺晋淮为了维持这个及格线,觉得还是忍一忍风平浪静。
“我不去。”
宋楠只好独自上楼,她回来迟,宋昌明已经休息了。
她没开灯,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
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阳台,她透过阳台的窗户,往楼下看。
贺晋淮的车停在楼下还没走,车灯大开,他正站在楼下,好似也在看向楼上。
宋楠悄悄给他发短信:我爸睡了!
贺晋淮:嗯?
宋楠:你上来吗?
贺晋淮这次倒是很愉悦:好。
宋楠怕敲门弄出动静,于是站在门口的位置随时准备开门。
贺晋淮踏着月色进屋时,门被关起。
同样被打开的还有客厅的灯,一时照的客厅里的三个人皆无处遁形。
第88章
宋楠尴尬地看着宋昌明,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局促感了。
三人对峙的阵容下, 贺晋淮表情淡定的很:“伯父。”
宋楠也笑着:“爸, 你还没睡呢?”
说完担忧地瞥了一眼贺晋淮,心想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宋昌明虽然从小溺爱宋楠,但并不代表他不是个严父。
现在虽说是自由恋爱的时代, 但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不论如何还得父母同意。
若是宋昌明坚决不同意她嫁给贺晋淮的话,宋楠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她一直知道她爸很固执。
上次跟他说贺晋淮曾经救过她这件事后,宋昌明虽然对贺晋淮有一点改观, 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谈恋爱在一起,不用负责任就罢了。
一旦说到结婚,宋昌明显然就不怎么乐意了,可他俩已经不小了, 尤其是贺晋淮过完年就要三十二。
哪能禁得住这样耗着。
所以撞破就撞破吧,倒也省的两个人背地里偷偷摸摸, 谈恋爱都像是搞地下情。
宋楠和贺晋淮站在客厅的灯光下, 一个心虚不敢直视, 一个坦荡的大有一种能拿他如何。
接受宋昌明的拷问。
客厅灯炽白照眼,人站在下面呈现出一种虚散的光圈。
宋楠打量着他, 越看心里越打鼓:“爸爸,你有什么事儿吗?”
宋昌明确实在生气, 不过是因为别。
他不动声色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儿要跟我交代么?”
他这句话,相当于在他俩前面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而宋昌明站在坑那头,笑眯眯地对宋楠说:别怕, 往坑里跳呀!
宋楠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眨眼,显然是撒谎了。
宋昌明沉住气,他看向贺晋淮:“你呢?”
贺晋淮这个人,他从来不屑于撒谎。
对他而言,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开口。
这个人的骄傲不允许他撒谎。
可今天面对的是宋昌明,如果面对的是旁人,贺晋淮大概连站都乐意站在这里。
空气凝滞了两秒,贺晋淮斟酌道:“太多了,伯父您说哪一件?”
宋楠心头一跳,恨不得当即将贺晋淮的嘴捂住。
灯光之下,宋昌明脸上的差异丝毫不掩饰,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什么,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两下后。
看向贺晋淮的眼神更加不善:“一件一件说。”
贺晋淮:“我和宋楠同居了。”
“在您来N市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虽然这件事在宋昌明的意料之中,但由贺晋淮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他还是有种自家闺女吃了大亏的感觉。
宋楠听完后,为难地站在一旁。
贺晋淮小幅度地将她往身后掩了掩,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大有种有什么事儿都冲我来的样子。
她小声:“爸,我跟贺晋淮都是成年人,既然确定关系了,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在宋昌明的注视下闭嘴。
宋昌明冷着脸看他,“还有呢?”
贺晋淮大言不惭继续道:“我们计划结婚。”
这句话一落。不仅是惊得宋昌明眼皮一跳,连宋楠也是。
她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下意识地就想问:什么时候?
虽然贺晋淮说的话很突然,不过她没有拆他的台。
这种时候他俩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不是——
一致应付宋昌明才是,宋楠转头对上宋昌明的询问的眼神。
宋昌明的眼神极具深意:“真的?”
宋楠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真是便宜贺晋淮了,没有婚戒,也没有求婚,就这么突然的说考虑结婚。
而且她还不得不同意。
顶着宋昌明试探的目光,宋楠点点头:“是啊。”
“是在考虑结婚的事情。”
她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往身边靠了靠,牵住贺晋淮的手,她大大方方的承认。
两个人皆目光坚定的看着宋昌明,贺晋淮偏头,在宋楠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坚定。
宋昌明听完他俩的话,目光先是在贺晋淮身上审视了许久。
宋楠知道这对宋昌明来说很难。
贺晋淮依旧不卑不亢:“伯父,希望您能同意。”
宋昌明背着手,走到贺晋淮的身边,低头,思索着。
绕着他转了半圈后,然后突然抬手。
宋楠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紧紧的盯着,以为他要打贺晋淮:“爸!”
——手落在贺晋淮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说的话,是真心想法?”
却是,贺晋淮刚才说的话虽然过于突兀,但确实是他深思熟虑很久的话。
“是。”
“我想跟宋楠结婚。”
宋昌明严肃的眼神,紧紧皱着的鱼尾纹,还有满是沧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大厅里寂静极了,宋昌明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楠楠身体的事情了?”
话锋转的触不及防,贺晋淮点头:“嗯,知道。”
下一秒宋昌明脸上的冰山逐渐融化。
“你不介意?”
宋楠听到这句话,才忽然醒悟过来宋昌明为什么今晚这么反常。
她从没想过宋昌明会知道这件事,顿时六神无主:“爸。”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的手心不自觉的地握紧,又被贺晋淮牢牢的牵在掌心里。
宋昌明显然对宋楠瞒着他这件事的态度十分不瞒:“等会儿跟你算账。”
看来他暂时是不想说这个事了。
“贺晋淮,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地要娶宋楠。”
“哪怕……今后没有孩子,也会对她不离不弃。”
“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种事情,一般问的人,都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像宋昌明一样,他一边心忧着宋楠的身体,另一方面也担心她真的会因此找不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贺晋淮对宋昌明知道这件事似乎并不意外,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也跟之前的语速一样。
听不出太激动,也听不出多紧张。
就像是之前说过无数次一样:“我爱她。”
“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故背弃她,不会因为任何人伤害她。”
宋昌明点点头,宋楠在这两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同一种眼神。或许是达成某种共识,又或是某种约定。
总之,隔阂在他们之间的高山和冰川被移开,消融。
“我同意你和宋楠在一起。”
“既然你们也都谈到结婚了,那就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你们两年纪也不小,分分合合在一起这么多年,爸爸也希望你们能幸福。”
宋昌明背着手,面向外面的玻璃窗。
虽然隔着不是太远的,可宋楠总觉得这一刻,她爸爸离开她很远。
就像是亲自从自己的手里,将她交给贺晋淮的手里一样。
宋昌明背对着他们,灯光下他的影子动了动。
“以后的路很长,你们俩要一起走。”
贺晋淮笑了笑:“是,爸。”
宋楠侧目:怎么开口的这么顺畅?
晚上,贺晋淮理所当然的在留宿在宋楠家里,霸占着宋楠的床。
宋楠被宋昌明叫去书房训话,临走时贺晋淮瞥了她一眼,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宋楠可怜:“你不来救救我吗?”
贺晋淮刚刚接受老岳父的考验,被评为优等生,此刻本着努力保持高冷学霸人设的态度,“早去早回。”
“你们两现在是一个战线了?你都不帮我?”
贺晋淮故作深沉:“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该自己去面对,去吧。”
他俩心知肚明宋楠被宋昌明叫去做什么,因为她把检查报告的事情瞒着他。
贺晋淮:“而且我觉得咱爸说的对,你早应该告诉他。”
“这种事哪能瞒得住。”
宋楠去书房时,宋昌明正在翻看她小时候的相册。
厚厚的三大本,宋楠洗刷了两份,一份留在老家,一份带在N市。
她平时几乎不怎么翻,不过宋昌明喜欢翻看,贺晋淮也喜欢。
常常坐着能看半天时间。
灯光下,宋昌明带着老花镜,眯着眼在灯光下忽远忽近的的看。
宋楠悄悄地走过来:“爸。”
宋昌明扫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嗯。”
宋楠笑了一声,明知故问:“爸,你叫我。”
宋昌明不理他,宋楠自顾地靠过去:“你看什么呢?”
“那都是小时候的照片啦,又丑又黑。”
宋昌明哼了一声:“那也比现在可爱。”
“不像现在还学会骗人了。”
宋楠讪笑:“爸,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你担心嘛。”
“再说,这个事儿也没什么呀,我不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宋昌明:“这还是小事?”
“那是因为贺晋淮不介意,这件事才变成一个小事。”
“若是遇到一个介意的,像于家那样的——”
“你说说谈再多年,不也得分手。”
宋楠捕捉他这句话的重点,语气稍微冷淡了一些:“于家告诉你的?”
宋昌明:“今晚于家留饭,在饭桌上当众给我赔礼道歉,我这才知道这件事。”
说起赔礼道歉这件事,自从于鸿霄知道宋楠知晓这件事后,很快于家人也知道了。
当初瞒着宋楠她身体有恙,对她挑剔一番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
介于于鸿霄和贺晋淮现在的同盟关系,于家自然想解开这个疙瘩,有助于关系修好。
宋楠觉得没什么必要,一是这件事确实不大,说白了不论她宋楠身体什么状况,跟他于家都没有关系。
另一是于家之前对她确实不错,当初真心实意拿她跟于晓晓一样对待也是真的,呵护关心她也是真的,就连知道宋楠身体事情后,他们怕伤害到她都没有主动说这件事。
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于家一直以来对她确实有诸多照顾。
只不过心里的隔阂一直都在,她曾经暗示过于晓晓转告于家父母,这件事就当不存在,以后也别提了,省的让温长宁不高兴。
看来于家心里还是有个结,今天却对宋昌明说了。
可这样想下来,宋楠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奇怪。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敢在这个节骨眼上。
心里的疑问一闪而过。
“爸,于家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事儿?”
宋昌明:“还能因为什么,做的不对呗。”
宋楠:“……”
好吧,做的不对也没见刚出事儿那会儿就跟她道歉。
都已经隔了三年。
“这件事……贺晋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昌明回归正题。
宋楠:“很早就知道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前他就知道。”
宋昌明突然想到一件事:“当初你拒婚时,他就已经知道?”
宋楠算着时间:“嗯,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宋昌明沉默了片刻:“那贺家老爷子呢?”
宋楠随口道:“也知道呀。”
宋昌明沉声道,过了几秒告诉宋楠:“我看不见得。”
宋楠回味这句话:“爸,你什么意思?”
宋昌明:“贺晋淮是怎么知道你身体的有恙的?”
宋楠回忆:“记不清了,大概是离开贺家的前两年,有天肚子疼的晕过去,醒来人就在医院了,应该就是那次做的检查。”
“那时候爷爷已经在南山疗养院里了,若说是他不知道,也有可能。”
随即她反应过来:“你说贺晋淮他故意瞒着爷爷?”
说实话,宋楠不太相信贺晋淮会这么做。
因为他不会欺骗或者隐瞒老爷子任何事情。
“爸——”越想心里越沉淀的厉害,难道这多年,在于家知晓之前。
贺晋淮一直默默的藏着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宋昌明叹了口气:“行了。”
“既然你们俩决定共度一生,有些话也不用问的过于明白,贺晋淮若是瞒着你,肯定也有他的打算。”
宋楠心不在意的点头。
直到回到卧室里,她都一直不在状态。
惹得贺晋淮频频看向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挨训了?”
宋楠摇摇头,“没有。”
贺晋淮笑笑:“那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宋楠没回答,反声问:“贺晋淮……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贺晋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楠:“随便问问,你说来听听。”
贺晋淮沉思了几秒:“离不开。”
“爱情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
其实贺晋淮说的很浅显,他说出来的话甚至连他心目中十分之一对爱情的珍惜都达不到。
宋楠轻声说:“贺晋淮,我帮你回答吧。”
“爱情因该是一个童话世界,一个没有伤害,没有任何不愉悦的世界,你将你爱的人置身其中,让她活的——”
“在一片美好之中。”
曾经,宋楠的心被伤害的千疮百孔。
她以为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再去投身所谓的爱情,就算曾经无数次,贺晋淮以无比低的姿态表达过他爱她。
但宋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动过。
贺晋淮隐隐的知道宋楠说的是什么,他似乎有些紧张,动了动喉咙。
“这样的爱情不好吗?”
宋楠:“当然好。”
“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
“或许正是因为太美好,我才一直不敢相信。”
贺晋淮伸手拥住她,将是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
“你现在——愿意接受这份爱情吗?”
宋楠闭上眼,忍住眼角的酸意:“嗯。”
——
宋昌明在这里考察了几天后,便打算回去。
宋央求他多住几天,宋昌明拒绝了:“看你过得好,爸爸就放心了。”
宋楠红了红眼眶:“你住过来呗。”
“不然你想我了,老是见不到我。”
宋昌明辛苦操劳一辈子,从没想过哪天会来城里享福,默默宋楠的头发。
“爸爸想你,自然就来看你了,不要担心我。”
宋昌明走后,宋楠也没急着搬回贺家,这些天贺晋淮时常在她公寓里住,更是将贺家的许多东西搬了过来。
公寓虽然小,但也方便,尤其离她新的办公写字楼很近,于是她跟贺晋淮便心照不宣地住在公寓。
从贺家那么大的别墅,突然搬到宋楠的公寓。
贺晋淮一开始有很多不习惯,譬如衣柜太小,他那些昂贵的手工大一需要根据隔间距离放置,而宋楠那里明显没有这种高端设备。
他平时打拳的一套设备,不夸张的讲,贺晋淮仿佛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来体验生活似的。
每天都在水深火热的现实中醒来。
这天周末,一大早,两人就被隔壁的装修声音吵醒。
卧室里昏暗,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宋楠被吵得睡不着,出去做早饭。
贺晋淮睁开眼时,一双泛着通红的血丝眼镜,一看就像是没有睡好。
宋楠也觉得抱歉:“要不,你还是搬回去吧。”
贺晋淮卷着被角将人拉进怀里,一边被声音吵得随时要暴走,一边抱着软绵绵的人又脾气全无。
“不。”
宋楠好声劝说:“你每天工作那么忙,睡眠不好怎么办。”
贺晋淮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等到第二天,隔壁就没有动静了,宋楠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有天,她傍晚下班回来,出电梯时碰见了走廊里的孔樊东。
他正指挥人往隔壁间抬东西,见到宋楠时,他停下动作。
“你们?”宋楠很诧异地指了指里面,“怎么回事?”
孔樊东:“先生买下了这间屋子,改造成了书房,衣帽间和健身房。”
宋楠回想自己昨天给他提的建议。
果真的穷人和有钱人的区别,穷人只想着怎么躲避麻烦。而有钱人迎难而上,干掉了麻烦之后——
宋楠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动静,并且自己成为了一个新的麻烦。
第89章
贺晋淮最近似乎有点不务正业。
他将隔壁公寓买下后, 选了面非承重墙改造, 后又修了条一米多宽的过道, 硬是将两套公寓打通连在了一起。
宋楠的这套房子不算大,建筑面积一百平米不到,标准的小三室, 主卧次卧书房衣帽间全都挤在蛋壳大的地方。
贺晋淮这么一改造,两个套间加起来快两百平,像是个豪华大平层。
宋楠虽然有点心疼钱,不过地方大住起来确实方便。
隔壁的客厅又被他改造成一个小型会议室, 总之现在一应俱全,大有种在此长居,安家落户的感觉。
晚上,贺晋淮又在挑选屋内设计图纸。
他皱着眉头, 挑挑选选,似乎都不太满意。
宋楠一边看电视, 一边咬水果, “要是嫌地方小, 咱就回去住呗。”
贺晋淮皱着眉头认真的看手里图纸,没有理睬宋楠的话。宋楠搞不清楚这男人为什么这么执着, 非要住在这里。
总之,贺晋淮最近除了工作就是研究新房子怎么设计装修。有一次她下班回家, 在家里看到几个外国设计师。
宋楠放下包路过客厅时隐隐约约听了两句。
大概是贺晋淮觉得面积还是有点小,准备把上面两套也买下来,搞成一个复式大平层。
宋楠听到这两句话, 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贺晋淮这是要干嘛?
上下四套贯穿装修成复式大平层,有这钱为什么不直接买一套?
当然,问他依旧不说,而且还神神秘秘的样子。
一直到有天,她闲着没事,想着去楼上看看装修情况。
楼上的两套也被打通起来,由于承重墙的关系,只能像楼下一样用过道将两间连接起来。
装修工人来来往往,大门也没锁。
宋楠抬步进去,里面工人拦住她:“您是?”
她顿住脚步:“我是楼下的,听到上面动静随便上来看看。”
装修工人也没说什么,让她自己去看。
“现在装修到什么进度了?”
“水电,墙面和地板都弄好了。”
“还要多久?”
装修修工人以为她是楼下的住户,嫌弃上面噪音太大。
不由抱歉的解释道:“户主是按照结婚新房的要求装修,所以为了保质保量,咱们这边进度可能慢了一些。”
宋楠听完先是愣住,又忍不住反问:“你是说……户主在装修新房?”
下面装修工人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头脑里一直在回荡“新房”这两个字。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破茧而出,她先是进房间里转了一圈,待看完里面的布局后,又脚步略有些急切的往回走,像是亟待回去什么似的。
贺晋淮还没有下班,宋楠打电话给他,那头应该还在开会背景音有些吵。
他在电话里轻声说了句:“楠楠?”
紧接着,那头吵杂的背景音渐渐从电话中远离开。
宋楠的手紧紧地握着电话,在听到贺晋淮的声音时,心底里莫名的不安渐渐冷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逐渐下落的夜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玻璃窗。
“你还没下班?”
贺晋淮嗯了一声,随即又解释道:“今晚可能会迟些回去,和欧洲的推广商在开会。”
宋楠“哦”了一声。
贺晋淮似乎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对:“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宋楠摇头:“没有,就是……”
“嗯?”
“就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我很快回去。”
宋楠耳根子有点红:“不用,你先忙,又不很重要的事情。”
贺晋淮却在那头说:“怎么不重要,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次在我工作的时候主动电话说想我。”
宋楠这次连脖子都红透了。
小声:“你能不能正经些。”
贺晋淮:“……”
贺晋淮说很快回来,一个小时不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宋楠从厨房出来,晚饭还没有做好,眼神有点差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晋淮一边解开大衣,一边笑着说:“不是你想我。”
宋楠见他又拿这话开玩笑,有点羞恼:“你烦不烦人呀!”
贺晋淮抿了抿嘴角,冷峻的面庞也逐渐温柔起来。
轻笑了一声,到底没有太过分:“因为我想你了,所以早些回来。”
“这个理由行不行?”
宋楠故作生气的转头,回到厨房。
贺晋淮换了一套居家服后,便也来到厨房。
公寓里的厨房挺小,一米多宽的过道,两个人并身就施展不开。
贺晋淮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居家服,他这套睡衣跟宋楠身上是情侣装,她的是粉色的。
靠过来时,宋楠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一种木头被雪花打湿了的味道。
有点清新,也有点冷冽。
“吃什么?”
他靠过来时,遮住了宋楠头顶的灯光。
“云吞面。”
一直以来,贺晋淮对吃的都比较挑剔,宋楠厨艺算不错的,偶尔下厨也能喂饱他。
贺晋淮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巨型水懒一样,黏在她这棵树上。
“不想吃面。”他低声的抗议,宋楠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吃面。
“还做了别的。”
贺晋淮大概是怕她麻烦:“那就吃面吧。”
“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
宋楠不理他,任由他靠着,手上的包馄饨的动作没停。
她这手艺还是跟宋昌明学的,小时候她很喜欢吃学校门口的云吞面摊,有一次下雨摊主没有出摊,而宋楠哭着闹着非要吃。
宋昌明宠爱她,见她哭的心疼,干脆在家尝试做。渐渐地做多了,这就变成里宋昌明的拿手菜之一。
宋楠吃多,见多,也就学回来了。
吃完饭后,宋楠将碗筷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洗碗。
贺晋淮挽起袖子,抢在她前面,“我来。”
宋楠挑眉,揶揄道:“你会?”
贺晋淮哼了一声,大概是不高兴宋楠的语气:“你看好了。”
宋楠帮他把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
原本准备在厨房放置一个洗碗机,可是厨房宽度窄,能安装的水槽尺寸不够,洗碗机装不下。
宋楠其实想自己洗的,一共只有两个人两付碗筷。
可贺晋淮却让她过来,卷起衣袖,准备自己动。
他从小养尊处优,这种事从未做过,所以他一味想要帮忙时,宋楠也只觉得是一时兴起,并不会坚持多久。
没想到贺晋淮虽然笨拙,倒也是将碗筷刷完了。
之后,一边擦着手,一边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语气问:“怎么样?”
宋楠笑笑,最近这段时间,她时常会将以前的贺晋淮淡忘。
这么多年过去,再回忆过往时,她经常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么幸运,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过后,还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大多数人应该是挣扎不过苦难的吧,人之所以感到痛苦,很大一部分根源于心里放不下的东西。
当初宋楠求而不得怎么都放不下贺晋淮时,觉得她的人生不过如此,只能日复一日的在泥沼中挣扎。
幸而,她醒悟不算太迟,也明白爱情光靠单方付出的不够的。
“你在想什么?”
贺晋淮擦干净手上的水,搂着她往客厅走。
宋楠:“我今天去楼上看了看。”
“工人说,你在装修新房.”
贺晋淮没有否认,他并不是担心宋楠知道这件事。
宋楠沉默了片刻:“楼下有卧室,有客房,有书房,衣帽间,会议室储藏室,健身房……”
“你还装修楼上干什么?”
气氛有一点点沉默,宋楠没有说的那么直接。
什么都有了,贺晋淮为什么还要装修呢。
贺晋淮搂着她,宋楠并不想猜忌太多,可现在贺晋淮的所作所为,却不停地告诉他,他似乎是在骗她的。
男人似乎微微感受到了她的抗拒,搂着她的手臂愈发的紧。
“没错,楼上装的是育婴房。”
宋楠心里绷着的那根线断了,听到贺晋淮亲口承认那是育婴房后,心里的悲伤还是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
她故作不在意的语气:“没想到是育婴房,我还以为你用作别的。”
贺晋淮能感受到她情绪突如其来的低落:“你信我吗?”
宋楠点点头:“嗯。”
贺晋淮笑了笑:“育婴房是真的。”
“装了也不代表什么。我并不介意以后我们没有孩子,但是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一切都是有可能,我依旧对这件事抱有期待。”
“假如上天宠爱,会有一个天使降临于我们中间。”
“我们会欣然接受,不是吗?”
他的眼神坦坦荡荡,专注地看着宋楠。
“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
“育婴房即使装修起来,你也仍然可以那它当成你的画室。”
宋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贺晋淮点点头。
宋楠:“我以为你装修育婴房,是因为你特别想要小孩。”
“你知道的,你和我在一起,做父亲希望很渺茫,我不想你抱着很大期望之后,又要承受失望。”
“所以……贺晋淮,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
“后悔做这个决定,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理解你。”
贺晋淮没有多说,他将宋楠搂在怀里后,喃喃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永远不会。”
宋楠没说话,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贺晋淮去洗漱时,宋楠摸进他书房,想要打开他保险箱的。
上次她从医院拿了一套治疗方案,回来后被贺晋淮看到,被他收走了。
上面有一个号码,当时忘记存在手机里。
谁知道贺晋淮的保险柜那么难开。
宋楠只试错了一次,便响起了警报,幸好贺晋淮在洗漱,才没有听到。
不敢再胡乱开保险箱,悄悄溜回去,只想着明天去医院再问问。
贺晋淮一进卧室,便见宋楠睁着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盯着他看,时间久了,贺晋淮也对宋楠的脾气性格琢磨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习惯。
譬如宋楠撒谎时会情不自禁的眨眼。
又譬如,她有时背着他干些坏事,回来就会用种心虚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是什么声音?”
宋楠摇头,纯洁的眼神看他:“不知道呀?我没听到。”
贺晋淮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的出去。
宋楠心里松了口气,还在想保险箱会不会露馅的事情,就听书房又突然传来一阵警报响声。
“怎么又响了!”
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贺晋淮已经先她一步进了书房。
宋楠进去时,贺晋淮已经将保险箱的警报解除了。
宋楠讪讪地站在门口,明知故问道:“什么在响?”
贺晋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保险箱。”
宋楠装模作样的进来:“是吗?”
贺晋淮盯着她看,没有拆穿她:“你过来。”
宋楠心里有鬼,扒着门边,装聋作哑:“啊?”
贺晋淮没再说话,他转身打开保险箱:“过来。”
宋楠也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多年都从来没见过他保险箱里东西。
“密码是********,记好了。”
宋楠心里将密码背了一遍。
先记住,万一哪天贺晋淮失忆了,保险箱的东西不就是她的了!
机械密码锁齿轮转动,齿齿咬合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锁芯归位,柜门打开。
宋楠靠过去,忍不住想知道身价几十亿的贺老板,保险箱里锁着什么宝贝。
“你是不是想找东西?”
宋楠也不瞒了:“嗯。”
贺晋淮:“找到了?”
宋楠尴尬:“没打开。”
而且警报还响了,她稍有些尴尬。
“既然你这么想要……为何不直接找我要。”
宋楠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上次他这么反对,今天这么好商量吗?
不禁有点蠢蠢欲动。
贺晋淮问:“你答应吗?”
宋楠:“你也愿意啦?”
贺晋淮笑笑:“当然,我肯定愿意。”
上次的治疗方案,拿回来后贺晋淮的反应很大。说不定这次又想通了呢。
宋楠心里这样想。
“那好,我也愿意了。不管结果如何,咱们以后一起努力耕耘!”
贺晋淮:“闭上眼。”
宋楠心想,臭男人拿个报告书花招还挺多,她闭上眼。
贺晋淮从柜子里拿出东西,打开后,“睁眼。”
下一秒,她的手被抬起,无名指上被套上一枚戒指,戒指还是以前那款,被扔了这么多次后,依旧灼耀地闪着光泽。
“你……”宋楠觉得自己像是个一直被套进笼子里的猹,而贺晋淮大概就是捕猹技术高超,江湖人称闰土的高手。
“怎么,你自己说愿意的,又要反悔?”
宋楠哭笑不得,她看着戴在手指上,大小正好的戒指。
“怎么可以这样骗人。”
贺晋淮逻辑清晰,条理清楚:“我骗你?”
“刚才是不是问过你愿不愿意了?”
宋楠知道他故意卖关子:“我以为是……”
贺晋淮眼神一眯:“你以为是什么?”
宋楠及时闭嘴,她知道贺晋淮还是不同意她去接受这个治疗方案的,所以这个时候更不能主动告诉他。
“没什么。”
贺晋淮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楠否认:“当然没有。”
——
晚上睡觉,关了灯后,贺晋淮搂着她,一直摸她的手。
有种心愿终了的感慨:“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带上了。”
宋楠:“……”
这钻石又大又硌人,为了满足虚荣心,贺晋淮非要宋楠睡觉也带上。
她又嫌烦,又不舒服,只要将手放在外面晾着。
贺晋淮大手倒是不厌其烦地把玩。
宋楠心想,这人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带着这种难言的想法,她很快入睡
第二天,贺晋淮一早就去上班,宋楠去了一趟医院。找到上次接待她的主治医生。
“考虑清楚了?”
宋楠点点头,她之前对做治疗一向很不积极,疼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她早已选择接受了自己不完美的现实。
直到昨天,她置身在还未装好的儿童房里时,她突然想,如果命中注定她会有孩子的话。
会不会因为放弃治疗而跟这个孩子错失缘分。
她又想起贺晋淮说的话,他们要对天使降临这件事,永怀期待。
第90章
“你有事瞒着我?”客厅里, 贺晋淮正看着手里的文件, 却突然出声问到。
“啊?没有。”
宋楠下意识的否认, 于是过于急切,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贺晋淮抬头看她,眼神紧紧逼视, 她的视线落到宋楠含着一颗车厘子,嚼都不敢嚼的嘴巴上,他伸手轻轻地在她脸颊微微突起的地方摁了一下。
带着一点试探,“你紧张什么?”
宋楠的喉咙紧了紧, 往后缩了缩,警惕的眼神盯着贺晋淮,极力掩饰道:“我没有紧张。”
贺晋淮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坐到宋楠的旁边。
他眼神还是带着疑惑, “我总觉,你有事瞒着我。”
宋楠慌张的躲避开眼神, 她将手里的水果塞到贺晋淮的手里:“吃点水果, 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她越是在这样, 就显得她越心虚,贺晋淮欺身过来, 压住宋楠的半个身子,颇有些严肃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最近年关, 贺晋淮忙的脚不沾地,时常只能见缝插针地回来一趟,由于时差问题, 有时半夜宋楠还会看到他披衣服起来开视频会。
加上最近宋楠重心没有放在他身上,难免男人会有这种猜测。
原来他怀疑这个,宋楠理直气壮的推开他:“你才在外面有人了呢!”
贺晋淮被她推离半个手臂的距离,看着她一会儿,眼神复杂道:“我才不会出轨。”
“你也不许。”
宋楠:“???”
行吧,她最近为了能尽快做治疗,经常瞒着贺晋淮去医院,有时他问起来她就说跟于晓晓在一起了。
脑海里正想着这些事,却听贺晋淮冷不丁问:“你今天下去哪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宋楠张嘴,依旧是那套老说辞:“跟晓晓逛街去了。”
贺晋淮到底没有打电话给于晓晓对峙,宋楠心里松了口气,于晓晓在贺晋淮手下基本上活不过五秒,就会都招了。
于是,宋楠觉得先发制人,故作生气的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管有道理没道理,声音高一高,总是显得有气势一些。
果然,贺晋淮被她的“生气”惊愣了两秒后,立刻改口:“我当然相信你。”
他轻轻地靠过来,作势要亲她。
虽然“生气”是装出来,可这种时候突然亲过来,总有一种不好好说正事,胡闹的感觉。
她推开贺晋淮,抵着他的胸膛:“你以后还怀疑我吗?”
该怀疑肯定还是要怀疑的,贺晋淮的的眼神清楚地写着这几个字。嘴上却说道:“不怀疑。”
一段小插曲结束后,贺晋淮回到书房。
宋楠拍了拍小心脏,在贺晋淮面前撒谎可这真不容易,那人眼睛里跟装了测谎仪似的。
晚上回到卧室,宋楠垫脚,将从干洗店带回来的西装放入柜子里。
男人从伸手抱住了她,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轻而易举地挂上架子。
“我明天要出差。”
宋楠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没笑出声,她最近一直担心要怎么瞒过贺晋淮去做治疗,正好赶上他出差。
“我怎么感觉你那么高兴呢?”他语气有点不悦,搂着她,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宋楠压了压嘴角:“当然没有。”
“你出差我为什么要高兴?”
“我哭都来不及呢!”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贺晋淮唇角一勾,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那你哭一个。”
宋楠:“……”
这什么鬼畜爱好?
喜欢让人哭?
“我哭不出来。”
贺晋淮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被戳痛了哪根神经:“你不爱我。”
宋楠:“……”
她别开脸,不理他,任由他赖在她的身上。
宋楠将阳台上的衣物收拾进来,她走到哪里,贺晋淮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你到底想干嘛?”
贺晋淮一笑,轻声说:“你在怎么就不懂我的画外音呢?”
“什么画外音呀?”
他眯着眼,然后凑过来,低沉的语气像是冬季里被冰封住的湿土一样,带着一种要去迎接春天的期待:“我不过是想让你说一声——”
“你会想我的。”
宋楠脸腾地红起来,贺晋淮抱着她站在阳台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好啦,我会想你的。”
贺晋淮沉默地笑了笑,他圈着她在怀里,然后将他抵在阳台的铁质栏杆上。
虽然里面开着暖气,但铁制品冰冷的质感贴着皮肤时,还是不由地泛起鸡皮疙瘩。
宋楠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进去吧。”
贺晋淮看向窗外,突然说了一句:“外面的梅花开了。”
宋楠下意识地转身:“哪里呢?”
贺晋淮在她身后静静地蹭了一下,等宋楠察觉出那是什么时,登时恼羞成怒。
她咬牙:“这是阳台上!”
贺晋淮当然知道这是阳台:“你放心,我不在这里。”
她往下望了望:“不在这儿,那你……”
贺晋淮倒是真没那方面意思,他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此刻的心境。
“外面下着雪,城市都被封闭,然而梅花却开了。”
“外面风雪飘摇,而这栋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们彼此靠在一起,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
有一股莫名的的暖意,顺着贺晋淮的话一直烧到宋楠的心口。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贺晋淮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够选择一种死法的话。”
“我希望那一天,我们能够在这个屋子里,相拥死去。”
宋楠不太明白为什么贺晋淮会说出这种话,可转念一想。
百年之后,在一个漫天雪花的雪夜里,在一栋他们亲手布置处处都是最熟悉痕迹的屋子里,他们可以死在彼此的怀里。
真的是一件浪漫而又奢望的事情。
光是这样想想,宋楠突然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了。
尤其是想到他们会这样相伴到老,死在彼此的怀里。
——
第二天一早,贺晋淮起早赶飞机,走时宋楠从床上坐起来。
“你走了?”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半睁半闭着,倒也还记得贺晋淮今天要走这件事。
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眼睛:“嗯,我去机场。”
他轻声地哄了她两句,连是说:“你先睡,我到了打电话给你。”
宋楠点点头,贺晋淮笑了笑:“在家乖乖等着我。”
她眼睛睁了睁,犹豫了一秒后,到底没把事情告诉他:“嗯。”
或许等贺晋淮回来时,她已经治疗完了。
男人浅笑一声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贺晋淮走后,宋楠又睡了一会让,大概是不怎么踏实,她起来也很早。
一早去医院,跟医生商定了治疗时间。
贺晋淮出差半个月,她的治疗周期正好是半个月,不过医生要求她必须有亲戚朋友陪同,宋楠想了一圈后,只有于晓晓最合适。
她最近也不太忙,而且陈齐晟前不久刚回部队,她一个待在家。
宋楠让她来医院时,她还以为宋楠出了什么事儿,脸色苍白的赶来了。
后来听说了治疗方案后,才变好一些。
不过也没好太多,她倒是和贺晋淮站在统一战线:“贺晋淮都不介意,你干嘛还要受这份罪?”
这个问题,宋楠想了很多次。
而且医生也告诉她,治疗不一定会有效果,只能说能够提高怀孕几率,但这几率到底能提升至多少,却不确定。
但最后宋楠还是决定试一试:“晓晓,我最近考虑了。”
“我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如果可以的,我想要一个孩子。”
于晓晓有些不理解:“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宋楠想了片刻:“没那么重要,但我大概会很遗憾不能当一个母亲。”
“我的生活还得继续过不是吗?我可以不去治疗,不给那个孩子可能的出生机会,若真的成功了呢。”
于晓晓叹了口气,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宋楠:“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只一味期待奇迹降临。”
“我希望有一天她真的降临在这个世界时,我能够骄傲的高速她,是我努力的结果,而不是一味听天由命的等待。”
“说不定,她比我更迫切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既然她不放弃,我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于晓晓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答应帮着她瞒下所有人。
虽然治疗之前,医生跟详细地说过治疗方案,宋楠一直面不改色。
医生说她是病人里面少有的心态很好,也很冷静的。
然而,当她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全身被打了麻药时,她还是不可抑止地害怕起来。
她不是机器人,她对美好的事情抱有憧憬期待,对未知的事情怀有害怕,她真情实感地经历了这一切的。
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当她在病房里醒来时,于晓晓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
“吓死我了,你比麻药预计的时间晚醒了一个小时。”于晓晓崩溃的一边大哭,一边又不敢上前动她。
麻药过后,下半身痛的让她说不出话来,甚至比平时的生理期痛要强百倍
身体里似乎有无数跟管子,硬生生的捣进她的每一根血管。
“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宋楠露出一个惨白的笑,伸手想要安慰她,于晓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宋楠没什么胃口:“不饿,过一会儿再说。”
她精神十分不好,吃不下东西。
于晓晓没办法,只能让人变着花样的送饭菜来,可宋楠一直没什么力气吃。
一直等到第三天才渐渐的恢复,然而新的治疗在第五天又开始了。
跟第一次想比,第二次治疗时,她的反应明显更大。
防止在她体内的仪器,导致她产生高热,医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续三天高热后,医生不得不宣布终止治疗。
眼看着第二个周期只剩下一天时间,她想了想:“再观察一天吧,明天拔掉。”
现在拔掉的话,前期的治疗便白白浪费了,医生综合她的情况后同意,并且对她进行全天检测。
最后一天时,她的状态很不好,高热已经有点影响她的视力。
开始出现重影。
医生听完她的描述后,认为即使只剩下半天,也必须终止第二期治疗。
宋楠想了想:还有半天。或许只因为这半天时间最后就成功了。
这几天她时常和贺晋淮打电话,只不过这两天她的体力实在不太好怕贺晋淮听出什么异常来,便没有接电话,她谎称和于晓晓在外面玩。
不过贺晋淮还是起了疑心,或许心底有隐隐的不安,他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完后,提前返程回国。
回国后,宋楠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听,他打电话给于晓晓。
那头,于晓晓在他的逼问下,终于招架不住,加上宋楠连续高热了三天,“楠楠……她在医院。”
贺晋淮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哪个医院。”
——
医院里,宋楠觉得她可能高烧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贺晋淮。
在贺晋淮来之前,第二次治疗已经被医生强行终止了。
用了退热的药后,宋楠在看了贺晋淮一眼后,便沉沉的睡去。
“你是病人家属?”
“是。”
主治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丈夫?”
“嗯。”
医生插着兜:“你跟我来。”
办公室,男人面容冷峻的站着,他低头翻看医生递过来的住院记录病历,也看到了详细的治疗过程,包括手术过程,还有放在她体内引起她高热的仪器。
医生让他看完后,忍不住道:“病人家属,怀孕概率低不代表没有可能,希望你们不要给病人太大的压力。”
“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强求。”
贺晋淮攥着病历的手隐隐地暴着青筋:“她是有心理压力吗?”
医生:“当然。”
“病人的体质有些特殊,对治疗器材可能有排斥才会引发高热。”
“这种危险确实是治疗中不常见的,医生一度建议终止治疗,但病人一直说可以忍耐。”
“直到今天因为高热她的视线产生了模糊,我们不得不强行终止治疗,若是按照病人的要求再治疗下午,恐怕会发生不可预见的后果。”
贺晋淮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了一个差,宋楠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内心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争先恐后的将他淹没,尤其是听完医生的话,他更是心如刀绞。
他后悔跟宋楠说对新生命抱有期待这种话,她必然是误解了他的想法。
医生:“病人的意志力很强,也能忍疼。”
“病人不要因为病人过于的忍耐,忽视了病人内心的感受。”
医生走后,贺晋淮回到病房。
于晓晓站在一旁将事情的起末告诉了他:“我看的出来,楠楠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这是她跟你在一起以后,才做出的改变。”
贺晋淮静静地听着这些,沉默寂静,如同一尊石像。
他目光长久而深邃的看向宋楠,五脏六腑都伴随着撕裂的疼。
宋楠躺在这里,或许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
于晓晓:“以前楠楠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或许连你都没有察觉到——”
“贺晋淮,楠楠跟你在一起,她也做出了很多努力。”
贺晋淮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样注视宋楠,直至天荒地老。
第91章
楼上的育婴房和儿童房彻底被封死。成为一座孤岛, 与这个家彻底隔绝。
宋楠一进屋, 便发现家里有什么不一样, 楼下连通楼上的梯子不见了。
前两天在医院,宋楠一醒来,见到身旁坐着的贺晋淮时, 先是吓一跳,随后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她被男人沉郁的眼神扫了一眼后,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意思。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医院,下意识地就要起来。
贺晋淮摁住她准备起身的动作, 而后又将她身下的床位调高,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而全程他没跟宋楠说一句话。
她自然能感受到贺晋淮的生气,一开始瞒着他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说出他想要个孩子这种话。
或者说任何只要有可能伤害宋楠的话,他都不会说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懂爱情的少年, 经历这么多之后,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珍惜这段感情。
见他沉默不语, 宋楠心里有点失落。在医院里的这些天很辛苦, 她忍着疼, 忍着害怕,忍着对他的思念。
结果却换来他的生气, 还有冷冰冰的态度。
宋楠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可又不想在贺晋淮面前露出过于软弱的样子, 忍着眼睛里的泪意,将手背搭在眼睛上,偏头过去。
不再理他。
贺晋淮看了她一眼, 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落入他视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声音很哑,像是灌了许多冷风:“我很担心你。”
宋楠转过头,看着他。
贺晋淮牵住她的手,他语气有些无奈,也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生自己的气,我不该建建育婴房。”
宋楠心一软,这哪里是他的错呢。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已然是最宏大的包容了。
贺晋淮:“你做这种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宋楠睁眼,眼圈红红的。
“没生气,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眼睛眨着眨着,泪珠就滚下来。
贺晋淮动了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下,“见你躺在医院的那一瞬间——”
“你大概体会不到我心里有多害怕。”
贺晋淮紧咬着牙关说着这些话。
“宋楠,我告诉你。”
“这辈子我不会要孩子,我也不抱着什么期待,以后只有我们两个。”
“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
贺晋淮其实想说,如果宋楠没了,孩子对他来说根本是无意义的存在。
可他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怕变成事实。
回去后,楼上的育婴房就被封了,连同楼下通往楼上的梯子也没有了。
贺晋淮再也没跟她提过孩子这两个字。
经历过这个事之后,贺晋淮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似乎将这两个字设为一种禁忌。
宋楠偶尔提到,便会从贺晋淮眼中看到死一种绝望害怕的眼神,她不知道在昏迷的时候医生跟贺晋淮说过什么。
总之这件事成为这个家里再不能提起的话题。
又过了几天,接近年关。
贺家人丁本就不旺,一到过节更显得孤单冷情,尤其是他们俩搬到公寓里住之后,远没有在贺家别墅里那么热闹。
好在两个人都是不怕冷清的人,白天两人各自忙着事情,到了晚上宋楠会在家里做好晚饭等他。
贺晋淮这个人天生喜欢跟独孤为伴,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用主动去应酬交际,所以一下班只要不应酬更愿意抱着宋楠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暖融融的屋子里,旁边有心爱的人,他能这样抱着她待上一整天。
不过这样闲暇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贺晋淮都是忙到深夜才回来。
加班回来饿了的话,宋楠就会给他煮点吃的。
一碗面,或者是晚上熬得汤。
在外面的时候,贺晋淮永远是那个呼风唤雨,前拥后簇的贺老板。
回到家后,脱掉大衣却时常抱着宋楠说些悄悄话。
贺晋淮现在酷爱抱着宋楠说话,大到她最近工作室有什么安排,小到她今天画了什么画,接了什么订单。
总之,在外面的沉默寡言的人,回到家后似乎将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宋楠身上。
有时被问的烦了,宋楠也会皱着眉头凶他:“天天问,你烦不烦?”
贺晋淮却一点都不嫌烦,他似乎对宋楠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嫌烦。
贺氏集团越做越大,来自业内业外的压力,加上这两年贸易战和经济不景气。
温家继而也破产了,宋楠听到这个消息后打电话给温长宁。
电话里,温长宁倒是很淡定:“现在温家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句话一听,宋楠大概也能猜到她跟温家已经断绝关系的事情了。
于鸿霄现在仕途正是上升期,若不跟出了这么大丑闻的温家断绝关系,恐怕也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显然,最后温长宁选择了于鸿霄。
宋楠虽然从来没过问过贺晋淮家里的生意,但见他每天回来都抱着她悠哉唠嗑的样子。有点摸不清这种大环境下,贺晋淮这么从容淡定,养老似的生活方式,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比贺晋淮以前的工作模式,甚至比996还夸张,几乎全年无休。
现在……
宋楠扫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闲呀?”
他搂着她:“嗯。”
宋楠:“听说最近生意不太好做,你有影响吗?”
贺晋淮低头,瞥了她一眼:“你担心什么?”
宋楠迂回问:“咱们家不会也破产吧?”
贺晋淮轻笑了一声,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似乎时常笑,甚至眼尾已经泛起了细微的皱纹。
不太明显,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有。
虽然年纪渐长,但贺晋淮这两年的脾气却温和许多,连带着下属的工作氛围也没有以前那般拘谨。
晚上九点多时,孔樊东带了会议资料过来。还有几个智囊团,宋楠迎面跟他们打了招呼后,便静静地回到房间里。
有时,她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这些年的变化。
不论是贺晋淮,还是贺晋淮身边的人,对宋楠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现在对她的尊敬是跟贺晋淮同样的。
贺晋淮在隔壁会议厅开会,宋楠在这边的卧室画图。
等到十点多时,那边打过来电话,孔樊东说要麻烦她出去一下。
宋楠以为是贺晋淮有什么事儿要找她,于是套上外套,去到隔壁。
到了客厅时,却碰上独自站着的孔樊东,宋楠瞬间明白过来,是眼前的人找他有事。
“里面开会结束了吗?”宋楠给他到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孔樊东沧桑的面庞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局促,这种表情她很少在孔樊东脸上见。
唯有的两次,一次是贺晋淮生病,一次是老爷子病危,他都是带着这种表情找上门的。
“你找我有事?”宋楠实在不想让他为难。
孔樊东看了看会议室的方向:“马上要过年了,你跟先生什么时候回贺家。”
宋楠下意识地犹豫了,说实话她并不想回贺家,不论是因为以前留下的阴影,又或是她单纯不喜欢那里。
“我们都知道老板是为了你才住在这里的。”
宋楠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贺晋淮住在这里是他自愿的,怎么说是为了我。”
孔樊东一针见血道:“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不喜欢住在贺家别墅,贺先生自然也是知道。”
宋楠沉默了片刻,孔樊东说的没错,她确实不太喜欢住在贺家别墅。
即使在那里住了八年,她依旧不喜欢。
孔樊东:“先生为了能陪你住在这里,不惜将上下四间买下打通。”
“只要你想的事情,先生几乎每一件都会为你做到。”
宋楠一直是知道孔樊东的立场,这个人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别人或许会顾及她的身份,但孔樊东不会,他这个人眼里只有贺晋淮,只要是对贺晋淮不利的事情,他不论承受何种代价都会说出来。
宋楠早应该明白,对于贺晋淮来说从贺家别墅搬出来,跟她一块挤进这么小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适应的事情。
他习惯住在宽敞的地方,他习惯坐在玻璃房里一边看外面纷飞大雪,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他习惯用最好的东西,习惯高品质的生活。
可跟宋楠在一起后,他的习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拖累。
于是,贺晋淮一句话不说,戒掉了所有的习惯。
这里没有保姆,没有管家。
他既习惯以前吃的每日空运过来最新鲜的食材,最高档厨师每日精心做的配餐,也能吃得下宋楠下的最简单的面。
孔樊东:“宋楠小姐,或许您更应该站在先生的立场。马上就要过年,贺家在N市的关系盘根复杂,年关往来免不得要走动起来。”
“您跟先生在一起,这些人情往来势必也要接触,可如今先生跟你一起住在这方寸之地,到时候外人来贺家拜年……”
宋楠一开始听孔樊东说贺晋淮因为她才不回贺家住,只觉得牵强,不过是一个住处,何必因为她喜欢或者不喜欢就不回去。
而孔樊东后半句说的才是她一直没有顾及到的地方。
对外人而言,贺家别墅不仅是一个住处,更是一种身份。
孔樊东:“先生是想将你带回去,真正的住进贺家别墅,让所有人都看到。”
“你应当明白先生的用心良苦。”
宋楠仔细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若不是孔樊东提醒她,或许她也不会想到这些。
心底里的那股恼意渐渐消散:“我明白了。”
孔樊东:“贺夫人回台州之后,没了当家主母,贺家这些人际交往已经比以前生疏了许多。”
宋楠:“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和贺晋淮说这件事。”
到了深夜,贺晋淮的会议才结束。
卧房的床头亮着一盏浅黄色的灯,宋楠手指低着额头,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贺晋淮进来后,先是将她手里的书拿来,见她困得不行还要强打精神等他的样子,心头忍不住涌上一股暖意。
在她的额间亲了一下,动作明明很轻,但人还是醒了。
“你会开完了?”
“嗯。”
“洗过了吗?”
“嗯。”
“那你上来吧。”说着她往里面挪了挪,想要出位置给她。
哪知刚一挪动,便被腿上的麻意困顿住。
“怎么了?”
“姿势太久,腿麻了。”
贺晋淮坐在一旁看着她发笑,有种看她窘迫的意思。
“帮帮我。”
贺晋淮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逗弄她:“说句好听的。”
宋楠:“帮我一下。”
贺晋淮摇头:“不行。”
宋楠抛了一剂眼刀过去,不理他,试着动下半身,却被蚀骨的麻意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脸上又气又囧:“你帮不帮?”
贺晋淮:“都说让你说句好听的。”
宋楠:“那你要听什么嘛?”
贺晋淮想了想,想听的却是很多,不过宋楠脸皮薄,到不能让她一次性都说出来。
“叫我一声。”
宋楠特别爽快:“贺晋淮!”
男人摇着头:“错了。”
宋楠:“晋淮。”
男人还是不满意:“换一个。”
宋楠撇撇嘴不理他。
男人:“这样,我叫你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如何?”
宋楠回想,一般贺晋淮都会叫他楠楠,难道她今天要叫他……叠字?
有种莫名的恶寒。
贺晋淮笑眯眯地靠过来,停在她的耳边。
“老婆。”
宋楠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不是意外,也不是生气,而是从脚尖都头发丝都冒着一种恼人的羞怒。
“你……我以为你要叫我……”
贺晋淮满脸都是笑,他经常喜欢在宋楠面前耍着这些幼稚的花招,偏偏她还频频上当。
“不理你了,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她拖着一条没知觉的腿拼命的往里面蠕动,就是不叫她。
她扭着身子,理他远远的样子——
贺晋淮的手笑眯眯的一勾,刚走没多远的人又重新落到他的怀里。
再然后便是密密的细吻,绵长而又炽热的落在她的脸颊,眼睛,鼻子和唇瓣上。
贺晋淮的体温过于高热,烤的宋楠感受到全身的水分都在蒸发,贺晋淮一边亲她,一边还在孜孜不倦的诱她:“叫一声。”
宋楠要紧牙关,就是不开口。
贺晋淮似乎也跟她较上劲儿,温柔而挑逗的吻落在她温润的唇瓣上,呼吸被夺取,宋楠很快软成一潭水。
“叫我。”
视线变得模糊,每一口空气都是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味道。
这个男人从十年前开始,便用一种强硬而又独占的姿态闯进她的生命里,将她的人生轨迹完全扭转。
她张了张嘴,发出猫一样的嘤咛。
“老公。”
第92章
那日, 孔樊东的话像是在宋楠的心里落下一颗石子, 一直扰乱着她的心神。
她虽然喜欢贺晋淮, 却一直没能把自己代入贺太太的位置。这确实是件对贺晋淮很不公平的事情。
他选择宋楠,跟宋楠选择他其实要承担全然不同的代价。
宋楠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喜欢, 而贺晋淮也足够爱他,他们组成的这个小家庭其实很单一,没什么复杂可言。
可贺晋淮却不一样,他以及他所代表的贺家, 立足百年所盘结下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是他们以后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当初她住在贺家时,也时常见到贺夫人将那些豪门官家太太们请到家里喝茶,只不过那时贺夫人无意教她这些, 偶尔让她下楼下陪她待客,也会当众让她难堪。
因此, 宋楠一向很排斥这些。
或许是下意识的不喜欢, 以至于她跟贺晋淮在一起这么久, 都没有主动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不是孔樊东提醒,她大概不知道会忽视到什么时候。
这几天她心底里一直有些懊恼, 尤其试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心里更没什么底气。
晚上, 贺晋淮难得没有加班。
宋楠想郑重的跟他谈一谈这件事。
特质定做的洗碗机已经装好,宋楠将碗筷丢进去,擦干净手出来。
贺晋淮摸着她的腰, 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书房。
宋楠很少进贺晋淮的书房,这是他平时处理工作的地方,在家里属于闲人免进的场所。
她本想坐在书房跟他好好谈,哪知一坐下来贺晋淮便拉她坐进怀里,一副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前两天出差,今晚刚回来,从晚上一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她。
只不过宋楠当时忙着手里的事情一直没空搭理他。
贺晋淮揽着她腰的手更紧了,一副有话说话的样子。
宋楠被他搂着有点闷热,而且这种姿势谈正事儿,也亏她特地跑来书房跟他谈。
最后,还是拗不过男人。
宋楠勉强正面对着他:“我们搬回去住吧。”
贺晋淮在她领口的位置闻了闻:“你今天用的什么香水?”
宋楠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低头扯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没有呀。”
贺晋淮从她的耳边一直闻到脖下的锁骨:“有股淡淡的桂花味。”
宋楠想起下午做桂花糯米藕的事情,她泡在甜腻的桂花酱里一下午,难免身上有桂花的味道。
“是桂花糯米藕的味道啦。”
贺晋淮笑了一下,“一定很好吃。”
他这个语气语调,明显说的就不是桂花糯米藕。
话题差点被他绕到别处去,宋楠重新又绕回来:“你答不答应。”
贺晋淮似乎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想都没想便点头道:“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他手上一边缠绕着宋楠的发尾把玩,一边心不在意道:“反正房子这么多,每个地方都能住。”
宋楠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她说:“我的意思是,咱们搬回贺家别墅里,永远的住在那里。”
贺晋淮清冷的眼眸抬了抬,不动声色的问:“怎么突然想要住回去,这里不好吗?”
其实对宋楠来说,贺家别墅真的没有现在的公寓住的自在。
那里是她来N市最开始的地方,也是最不开的地方。不过贺晋淮素来敏锐洞察,她自然不能这么说。
“那里生活过爷爷,生活过你父亲和母亲,我们迟早要住回去的不是吗?”
“再说那是你出生成长的地方,一直住在外面你也是不习惯。”
贺晋淮笑了一下,他捏着宋楠的手指,似乎是自言自语。
“呵。”
“我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宋楠很意外贺晋淮会突然提这个,关于贺晋淮小时的事情,宋楠只在老爷子那偶然获得只言片语,从未听贺晋淮主动提起过。
但贺家家世显赫,贺晋淮一出生便注定不平凡。
所以宋楠大概也能猜到贺晋淮小时候是过着怎样少爷般的生活。
贺晋淮紧了紧手腕,将宋楠揽在怀里,两人靠得更近。
书房的落地灯打在他们的身后,两个人相拥的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墙壁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中间那一块有些明亮,照射着两个人的背影。
宋楠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却见贺晋淮迟迟不肯开口。
她忍不住抬头问:“怎么了?”
她发现贺晋淮的脸上早已收起刚才温柔的笑,脸色有种她很少见的沉郁。
或许贺晋淮的童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贺晋淮的手指轻轻地点动着宋楠的肩膀,快一拍,慢一拍似的拍着。
他声音悠长地叹了口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宋楠莫名的在这句话里,听出一种讥讽来,贺晋淮并不是像在说一段回忆。
而是在将一段恩怨。
“先从我的名字说起吧,晋淮这个字是爷爷给我取的。”
“我出生时贺家的产业大多集中在北方,爷爷年岁已高虽想开拓晋淮的市场却有心无力,于是便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将我取名——晋淮。”
宋楠也曾想过贺晋淮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以前特天真的以为贺晋淮喜欢吃晋淮菜又或者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地图的晋淮,所以叫贺晋淮。
没想到是出自这里。
“我父亲贺琛,是个浪漫主义之上的先天享乐派。”
“他精通世间一切吃喝玩乐之道,常年在外游乐,见识广阔。加上皮囊不错,先天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骗的贺夫人跟相识多年的男友分手,嫁给他。”
宋楠第一次听贺晋淮提起他父亲。
“直至我出生,贺琛才开始收心,回归家庭。不过贺琛这个人,天生不喜欢做生意。”
“爷爷没有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宋楠听他缓慢的语气,总觉得这三口之家不像他说的那么幸福。
“回归家庭之后的贺琛,本性难改,只不过是将世界各地的红颜知己召来家里罢了。”
“而贺夫人也在这段感情里,渐渐心如死灰,两人渐渐过上了一种各玩各的,貌合神离的生活。”
“爷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有一天,爷爷发现贺琛他想要掐死我。”
宋楠被他这句话震得瞳孔惊缩:“为……为什么?”
贺晋淮笑了笑,似乎有些玩味的说道。
“贺琛一辈子玩弄了不少女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带绿帽子,他发现贺夫人跟她的前男友复合了。”
宋楠:“所以,你父亲怀疑你是贺夫人跟她前男友的儿子?”
这个什么惊天狗血。
贺晋淮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叫人不寒而栗。
“还有更狗血的。”
“贺夫人的前男友是许闻斌。”
宋楠突然联想到前段日子N市传的绯闻,也是这个。
不会是真的吧?她眼神复杂的看向贺晋淮。
后者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你想什么?爷爷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宋楠点点头,也是。
老爷子自然第一时间验了贺晋淮的DNA。
“贺琛大概是觉得,他为了所谓儿子从自己一个浪子,变成一个被世俗束缚的人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于是当晚便乘飞机回法国,继续他放浪的生活。”
手指轻落在宋楠的肩膀上,不动:“但不久,他死在了法国。”
宋楠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贺琛的死在贺家是绝对不允许提的事情,尤其是年迈老爷子的心头痛。
贺晋淮继而道:“我和爷爷在贺家别墅住到七岁,随后去法国读书,一直到十八岁那年回国。”
“再是遇见你,我们俩一起在那里生活了八年。”
贺晋淮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时,只用了一句“在贺家别墅住了七年,随后去法国读书这几个字”来形容。
宋楠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感。
从贺晋淮对他父亲的描述来看,他几乎是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
他性格十分严谨,甚至有种苦行僧的压抑感,尤其是在背负贺家这么多年的重担后,在这人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与浪漫享乐挂边的东西。
他父亲能够为了一己私欲,周游列国,满世界的去享受人间极乐。
而贺晋淮从懂事那一刻起,被教育的却是一定要将贺家发展的更好,重新回到当年的荣耀。
他父亲是个极近浪漫的人,喜欢女人,也爱玩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感情责任是妨碍肉体欢愉的枷锁,他背弃家庭,抛妻弃子,时时刻刻都在逃避这个枷锁。
而贺晋淮似乎有种变态的洁癖,尤其是在感情上的,他只有过宋楠一个女人,甚至这辈子也只有他一个,他并不沉迷于肉体欢愉,若说喜欢,也大概只愿意跟宋楠做这种事罢了。
这样一对比,贺晋淮几乎是活成了他父亲反面一样的存在。
宋楠不知道他从小经历了什么,才会活得这般极端。
他父亲是一种极端,他何尝不是。
贺晋淮:“我对贺家别墅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多想住回去。”
他闭上眼,靠在宋楠的颈窝:“你不必为我委屈自己。”
宋楠小声问道:“不回去的话,那贺家的那些人际往来如何处理?”
她以为贺晋淮会明白他的意思。
哪知男人却十分张扬的笑了笑:“你是贺太太,不论你住在哪里,自然是有上赶着巴结你的人。”
“你又何必去烦心这些。”
宋楠:“……”
宋楠有种白担心的感觉。
贺晋淮:“再说人际往来不走动又如何。”
他颇为可怜道:“你有那心思不如多放在我的身上,让我这个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多多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宋楠听他说这话,有种淡淡的哀伤,捂住他的嘴巴。
“不许胡说这些。”
贺晋淮:“我没胡说,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挨到点甜头了。”
宋楠知道他说的并不仅仅是从小的成长经历,还有他们俩兜兜转转的这些年。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碰了碰他:“我以后会好好爱你的。”
说着,在他靠过来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男人冷峻脸庞上温柔的笑意,好像冰冷枝头上融化了雪。
“爱我的话?亲一下哪里就够。”
说着将怀里的人翻身压在身下:“还要些别的才行。”
微微张着的唇瓣被男人咬住。
宋楠全心全意地接受着他,心里在想,幸而他们相遇的不算晚,她也曾陪伴他走过漫长黑夜。
他们经历过悲欢离合,经历一切的风雨晴明走到了今天。
他们从少年相伴到如今,见过彼此的狼狈,也见证相互的成就。
他们的存在,像融入对方的血脉经络里一般不可分割。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束
第93章 番外一
过年前一个星期,贺晋淮的工作慢慢清闲下来。上午两个人各自处理一些工作, 下午会见见朋友, 或者一起出去走走。
总之两个人的生命轨迹,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
或者说是贺晋淮迁就宋楠多一些, 这个人除了工作,大概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她的身上。
“你最近不忙?”宋楠瞥了客厅的男人一眼, 这是贺晋淮闲在家里的第三天。
毫不夸张的说, 这三天他一步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一早上由孔樊东将要处理的文件拿过来, 贺晋淮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处理完工作。
从中午开始腻着宋楠,看她做饭。
然后,两个人稍稍午休一会儿,再到下午有时他会自己看电影,又或是看着宋楠画画。
宋楠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比如贺晋淮这个人以前是从来不午休的。
她便往客厅走,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
“你好像在家好几天了。”
贺晋淮颇有些懒意的转头,“放心,公司没倒闭。”
宋楠笑了笑,眼睛有点狭促的意思:“公司没倒闭, 所以你开始君王不早朝了吗?”
贺晋淮看了看外面飘着的大学:“外面下雪了。”
宋楠:“昨天没下雪也没见你去公司。”
贺晋淮换了个姿势, 翘着二郎腿:“昨天太冷了。”
宋楠:“那前天呢?没有雪, 还出太阳了。”
贺晋淮这次连理由都懒得扯了:“不想去。”
贺晋淮最近确实有种没精打采的样子, 倒不是生病的那种没精打采, 就好像灵魂被困在这间屋子里, 又或是一直餍足的狮子, 吃饱喝足,懒懒的蹲在笼子里一样。
即使这只狮子,以前是在草原上驰骋,现在也是心甘情愿被困在这笼子里。
宋楠被他气得有些没话说,她准备进屋做自己的工作,不搭理他。
哪知刚转身,便被人拦腰抱住,跌落在沙发上。
宋楠挣扎地掰开他的手:“大白天,你不要闹。”
贺晋淮站起来,拦腰将她抱住,转身往卧室走:“你……你干嘛?唉唉唉……好好的怎么往床上走了。”
她扒着门框,决定给贺晋淮一次正能量洗礼:“你不能这个样子。”
贺晋淮一脸无辜:“哪个样子?我不过是想带你去睡个午觉而已。”
宋楠:“……”
睡午觉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你先放手,我自己走。”她扣着他扣在腰间的手。
贺晋淮刚把人放下来,宋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胳膊底下溜出去了。刚走没两步,就被他提拉着她睡衣后面的兔耳朵,拎了回来。
宋楠被他拎着衣服帽子往卧室里走:“我不睡午觉,我还有工作呢?”
贺晋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睡午觉也是工作,这可是你说的。”
这句话确实宋楠自己说的,而且现在更是啪啪啪打她自己脸。
前段时间严冬入九,贺晋淮感冒了一段时间,男人平时身体素质非常好,很少生病。
所以这一生病,免不了兴师动众。
那段只见正好也赶上公司年终汇报,会议十分多,贺晋淮先是在外出差病了两天,等到回家之后,宋楠发现时已经十分严重。
即使是生病,但他一声不吭,身边的人竟是一个也没发现,等到宋楠给她测体温时,已经烧到快39°。
强行摁着贺晋淮,灌了药。
两天过去,哪知这人一点都没见好,后来看医生才发现问题出在睡眠上。
贺晋淮这个人,天生睡眠就比别人少,曾经为了项目时常一天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别看现在看着身强体壮的,骨子里已经被年轻时熬坏了。
不生病则已,每次生病都是兴师动众。
宋楠回想贺晋淮长期的过敏症状,还有时常会高热,虽然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全靠他长期忍耐罢了。
加上前年做的手术,折腾一通后一直没有恢复好,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健康。
说实话,宋楠之前从来没想过贺晋淮的身体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些年他一直操劳不断,偌大的贺家,全靠他一个人撑着这么多年,而人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他顶着莫大的压力,将贺家这艘百年陈舰,一步步地发动起航。
付出的脑力心力,岂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这次感冒,像是一个诱因一样,将贺晋淮身体里多年沉疴病症全都带了出来。
先是高热,继而是失眠。
医生却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他这一套免疫系统,作息规律,早已跟正常人相差甚异,最后只能硬调。
将贺晋淮的崩溃已久的生物钟硬调回来。
显然对贺晋淮来说,这甚至比他生病还要痛苦。
首先是精力的问题,因为他白天处理工作过多,医生建议白天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补充精神力。
便定下来了午休来做调息。
可在贺晋淮的身体机能里,从未有午休这个指令,所以让他午休几乎是一种摁头行为。
好在他本人不算排斥,虽然不困倒也答应下来。
他白天去公司,宋楠没有跟在他身后,所以对贺晋淮到底有没有午休她也不知道。
但很快,她就发现端倪了。
因为有一天,她出去办事,正好顺路路过公司,便打算上楼去看一看。
哪知一上楼,便听孔樊东道:“先生在开会。”
宋楠看时间:“开什么会?一点到一点半不是他午休时间吗?”
随后想到什么,大概男人阳奉阴违,嘴上说会休息,背地里根本没有休息。
“会议从几点到几点?”
孔樊东抱着即使出卖老板他也要如实反映情况:“从一点到两点。”
宋楠点点头,真是完美而又高效地利用了休息时间。
等到贺晋淮开完会,便见宋楠坐在办公室等他。
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大有一种看你还怎么狡辩的样子。
孔樊东作为人证,吸气凝神地站在一边。
宋楠抱着手臂,冷哼:“贺晋淮,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坦诚道:“我睡不着。”
“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宋楠真的挺生气的,当时看医生时,她特地记下了许多注意事项,还特地为贺晋淮制作了一个作息表。
谁知道他居然这么敷衍自己。
“你要是能睡着,你身体就不会生病了,明白吗?”
“医生说你白天需要一些睡眠来弥补你晚上的熬夜。”因为跟国外的分公司有时差,所以贺晋淮时常半夜两三点起来接电话,或者开视频会议,这种长期的不规律,没几个人能熬得住。
孔樊东一见宋楠声音抬高,便立刻识趣地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贺晋淮过来哄她,宋楠生气只是见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感到气氛罢了。
如今他身体里面紊乱成这样,她又怎么舍得对他生气。
最后,竟然硬憋出眼角的红意:“你这个样子,怎么说好要跟我白头到老。”
贺晋淮装的事情多,用乐天派于晓晓的话说,贺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事,而贺晋淮装了一这肚子心事,迟早要把他累死。
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掌管那么大的家族企业,脑袋里根本不能有一刻是停歇的。
宋楠想了想,如果站在贺晋淮的角度来说,她确实没有办法让他一下就放松下下来。
不要绷得那么紧。
贺晋淮牵着她的手坐下,他虽喜欢宋楠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上,为他担心。
却又不忍心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跟你保证,会注意休息。”
之后,宋楠合计孔樊东,每天中午接贺晋淮回来休息。
他在公司那种陌生的环境本就睡不着,宋楠想了个法子,只能回家午休。
而且家里离他公司不远,更方便宋楠观察记录他的睡眠质量。
她将贺晋淮最近的饮食,运动,血压,心率还有休息状况做成一张表格,每周反馈给医生看,倒也是下了一番心思。
回到家之后,贺晋淮虽然还是睡不着,倒也是能闭眼放松片刻。
本来宋楠是躺在椅子上看着贺晋淮睡午觉的,可看着看着,自己眼皮却不自觉的发沉。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与屋子里隔开,屋内光线暗淡,地暖将屋子里烤的暖意十足,加湿器里伴随着安神精油的味道很快在屋内弥散开来。
宋楠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子盖住了手指,下摆遮住了小腿,困倦慵懒的躺在椅子上,随着靠着手臂上的脑袋上下点动,身子也微微的起伏。
贺晋淮一点都不困。
按照平时,现在他应该是一天精神最集中的时候。
如果不让他处理工作,而是在家看眼前这幅美人卧榻图的话,倒也不错。
贺晋淮盯着宋楠看了一会儿,见她差点脑袋要从磕到躺椅的扶手上,在她磕醒之前。
贺晋淮率先走过去。
弯腰低头,俯身将宋楠抱起来。
她被惊醒,睁着迷糊又担忧的眼神问他:“你还没睡?”
贺晋淮:“睡不着。”
宋楠掩面打了个哈欠,靠前他的身前:“你睡觉好不好呀?”
苦口婆心。
“不睡觉不行的。”
贺晋淮早已习惯了一天只睡这么点时间,所以对宋楠这种,午觉也能睡得这么香的物种,也是感到好奇。
他伸手捏她的鼻子:“有那么困吗?”
宋楠这次连眼睛都懒得睁了,轻轻地点点头:“嗯。”
贺晋淮将她放上床,两人并列躺着。
“为什么我不困。”
宋楠呢喃:“所以是病呀,得治疗。”
“而且,现在不就是在给你治疗嘛。”
说着她翻了个身,手脚压在贺晋淮的身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我求求你了,快睡吧。”
贺晋淮反手轻轻地碰上宋楠的背:“你先睡。”
宋楠再也撑不住了,歪头睡着了。
留贺晋淮一个人在原地思考,为什么宋楠能这么秒睡。
第94章 番外
贺晋淮渐渐已经养成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回家。
然后抱着宋楠躺在床上, 屋子里暖洋洋的, 到处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两个人的呼吸声浅浅, 有种莫名的温馨。
“你最近似乎很喜欢睡觉?”
宋楠刚醒,在床上动了两下, 听到声音才发现屋子里有人。
转身便看到贺晋淮坐在卧室的落地灯下面, 带着金色细边的眼睛, 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也觉得最近自己似乎有些犯懒,时常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更是容易犯困,幸好手头工作都不是很紧急,大多是都排在了年外。
宋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着刚起床的细软音调问:“你怎么还在?”
贺晋淮起来,倒了杯温水:“放假了。”
再过三天便是过年,公司已经陆续放年假,贺晋淮虽平日里前拥后簇,过节了倒也将身边的人放了干净。
宋楠坐起来, 就着他的手, 喝了两口水。
慢哑的声音好了许多, 声音恢复几分清透:“几点了?”
宋楠:“几点了?”
“快五点。”
她声音有些惊讶:“我睡了这么久?”
一边说, 还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 拿过一旁的手机:“真五点了。”
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弄得她有点懵, 贺晋淮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
宋楠点头:“没有生病。”
她低头翻着手机,看到微信上有一个温长宁的未接来电,正准备打过去。
贺晋淮在一旁瞥了一眼:“于鸿霄的调任下来了。”
“啊?”
“于家过完年,就要搬去X省。”
“这么快?”她边说就要拨回去。
那头很快接通,温长宁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声音似乎很愉悦:“楠楠。”
问起打电话的事情,果然温长宁说的跟贺晋淮刚才说的一样。
“鸿霄年后要去X省任职,所以走前想请大家过来聚一聚。”
宋楠应声,在电话答应下来。
宋楠记得于家上面落势的那位是B市,费烜他大伯也是,于鸿霄怎么会到X省任职。
而且那里一向不太安稳。
“于鸿霄怎么会调职到X省。”
“那地方……之前从未听于家说起有留路。”
贺晋淮言简意赅的几句话:“于鸿霄刑警出声,而费家推上去的人都是靠着军功立命,于鸿霄出身不对,所以走这条路行不通。”
贺晋淮瞥了她一眼,提示:“X省——那是缉毒一线。”
宋楠瞬间了然:“你是说,于鸿霄要去缉毒一线了。”
贺晋淮点头,表情有些凝重:“虽然冒险,但于家要想翻身,只有这一条路。而且若是真把那片臭名昭著的地方治出点名气来,可不比军功差。”
宋楠想了想,“会不会很危险?”
贺晋淮沉默了片刻:“嗯。”
轻轻的一个“嗯”,像是有千斤重落在宋楠的心头。
以前于鸿霄当刑警,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成天追着穷凶极恶的罪犯,他哪次晋升不是鲜血换来的。
结果这次更甚,干的甚至可能是祸及家庭的危险。
她虽没问于鸿霄的职务,但从温长宁过来邀请聚一聚,还有贺晋淮颇为严肃的语气来看,恐怕是真正的一线。
贺晋淮:“于鸿霄今年三十四岁,费家大伯还有六年退位。”
“他要在这六年里干出些事情来,就不能畏手畏脚,不拼在第一线就没有战功。”
宋楠心里不是滋味,于家去年遭难,她虽然同情难过,但好在局势还算稳定,可于鸿霄这一任职,名义上是升值,可背地里谁都高兴不起来。
——
晚上,于家宴请,在别院做东。
宋楠跟贺晋淮到时,别院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一辆军用吉普车型的悍马,大概是陈齐晟开来的,一辆骚包的银色宾利,大概是费烜的,还有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凌志。
贺晋淮的车一停进院子里,便见别院门口最先窜出来一个人。
于晓晓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带着红色的羊绒帽和围巾,一边朝宋楠招手,一边叫着身后的人。
没过几秒,陈齐晟从门口出来。
贺晋淮将车停在几株梅花树旁边,从后备箱里将带来的红酒拿出来。
随后揽着宋楠进去。
于晓晓撒开陈齐晟牵着她的手,率先朝着宋楠跑过来,外面的雪刚扫过,气温低,外面的石板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陈齐晟紧跟在后面,提醒她:“小心些。”
于晓晓脚底打滑,一路次溜溜的滑到宋楠面前,抱了她满怀。
她前段时间和陈齐晟度蜜月刚回来,精致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宋楠端详了两眼,放下心。
丫现在就是一幸福快乐的少妇。
两人往里面走,于晓晓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今天来了个新姑娘。”
宋楠莫名:“什么新姑娘?”
于晓晓:“刚打听出名字来,叫念稚,费烜带来的。”
宋楠诧异:“费烜?”
“他有女朋友了?”
于晓晓感觉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因为念稚说费烜是她包养的。”
宋楠理了理顺序:“等下,你说谁包养谁?”
于晓晓口齿清晰的重复一遍道:“没错,念稚包养费烜,就是那种金钱和肉体的那种。”
宋楠不信,她跟着于晓晓进到里面。
别院不算大,但装修的十分别致,庭院种着十几棵梅花树,旁边引了几注温泉水,水流顺着树旁的沟壑缓缓流淌,温热的水温撒发着热气,将一旁的梅花树蒸得娇艳欲滴。
几个温泉池也是半露天的,但旁边搭着几个亭子。
温长宁似乎刚从池子里上来,站在一旁细细地盘着头发,旁边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姑娘,泡在池子里,脸上温蕴着水汽,被袅袅的热气蒸得看不清五官。
宋楠靠近时,跟池子里的姑娘打了对面。
念稚睁开眼,宋楠四目对上,心中颇有些别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费烜她接触过几次。
给她的感觉,十分邪,光是他曾经给贺晋淮出的那些点子,就是个心思沉重的男人。
加上听过他流传的几段事迹,费烜据说是费家最不得宠的一个,他父亲娶过四个老婆,加上外面养的,光是子女就有十三四个。
费烜年纪最小,也最不起眼。
可偏偏是最不起眼的人,成为现在费家的掌权者,这里面的故事大概每一个都带着血腥味。
费烜在圈内的名声并不算好,篡权夺位,他那一脉同源的兄弟姐妹,几乎没有哪个还有能力跟他较量,而他那个处处留情的父亲,抛妻弃子的父亲——现在还在精神病院住着。
总之,费烜的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
却也是立在人性善恶的末端,他在恶的底线上兴风作浪,每每别人想指责他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曾经,明明是他设计让老爷子打断他好赌大哥的一条腿,可转眼亲手捧着钱让他大哥去赌的也是他。
明明是他将老爷子气的中风,可最后在床前上演父慈子孝的人也是他。
在费烜这个眼里,你看不到什么是真的。
你也看不见什么是假的。
这是宋楠长久接触费烜之后的想法。
可今天,费烜来过来的这个女孩却不一样,只不过轻轻地扫了一眼,宋楠却察觉她似乎没有见过比这还要清澈真诚的眼神,这是一双永远不会撒谎的眼睛。
念稚见有人进来,于是搭着旁边的袍子披上,赤脚从水池里走出,莹白的肌肤泛着水光,修长匀称的小腿在袍子里若隐若现,她穿上鞋后顺着旁边的鹅暖石走过来。
走进来,宋楠才看清她的脸。
费烜有张很漂亮的脸,但眼前的女孩跟费烜比,显得没那么惊艳。
但那双眼睛尤其漂亮,看人时很舒服,给人一种平缓的安抚感。
因为这双眼,眼前的女孩整个人都更加灵动起来。
“你好,我叫念稚。”
几个人互相介绍了姓名,才发现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年轻人之间彼此没什么隔阂,聊着天,便开始聊起一些八卦。
宋楠悄悄的问:“你说你包养了费烜是什么意思呀?”
念稚:“哦。”
“费烜,有种臆想症,总觉得自己特别有钱。”
宋楠内心惊了好几惊,在座的几个男人,可不是费烜最有钱吗?
怎么就是臆想症呢?
宋楠小心的问:“你为什么说他有……臆想症?”
念稚颇有些无奈,但还是老实道:“有一天,他居然指着电视上一档旅游节目上拍摄的法国某个著名的葡萄酒庄园告诉我那是他的。”
宋楠心想:这难道不是常规操作?贺晋淮在国外还有城堡呢。
念稚为了描述更加具体的病症:“还有一天,他嫌弃隔壁商场装修太吵,居然说要把人一栋楼都买下来。”
宋楠心想:跟贺晋淮比,有钱人的思维果真快乐又直接。
念稚颇有些佛系道:“你知道每天配合他的演出有多累吗?”
宋楠想了想:“那门口的宾利?”
念稚:“我租的。”
宋楠:“啊?为什么?”
念稚:“为了治他的臆想症呀!”
宋楠忍住笑:“那他知道他的病吗?”
念稚:“不知道,医生怕引起他的病情反复,让我暂时告诉他。”
说完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他最近病情越来越加重了。”
宋楠:“嗯?为什么?”
念稚指了指山下的温泉度假酒店道:“他刚才告诉我,那里所有的,所有的产业都是他的。”
念稚扶额:“也不知道他这吹牛逼的病还有没有救。”
宋楠心里乐得快要憋疯了!
费烜哪里找的这么单纯一姑娘,居然对他编的这些鬼话丝毫不怀疑。
不是,说反了。
应该是对他说的这些真话,一点都不信!
☆、第 95 章
晚上吃完饭, 贺晋淮跟于鸿霄他们明显有事要谈。
于晓晓念叨好久没见宋楠,也不想干坐在这里, 于是提议几个女孩去隔壁包房坐坐。
温长宁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有话要跟宋楠说的样子。
宋楠眼神清淡地看过去:“行啊,你先过去,我吃的有些多, 出去走走。”
说完她看了温长宁一眼, 披上大衣, 准备出去。
包厢外面, 她没急着出去, 而是等在大厅里。
果然, 她刚坐下没多久, 温长宁便跟了出来, 见到宋楠后,坐在沙发对面。
她们俩也是许久没见,她性格不似于晓晓那么活泼,一般不会轻易来找宋楠。
外面温度低, 玻璃门隔着内外温差, 染上一层水蒙蒙的雾气,模模糊糊。
宋楠语气平静问:“怎么了?”
温长宁故意隔开于晓晓过来找她, 想必是有话说。
温长宁长发垂落,半掩着视线,眉宇间似乎有淡淡的哀伤。
这两年,宋楠隐隐约约也听说了温长宁的事情, 她跟于鸿霄感情不不错,也逐渐走出当年的悲痛。
于鸿霄虽不善言辞,但是个好男人。
这些从温长宁的气色上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所以宋楠更加不能理解她这抹忧色是从何而来。
温长宁咬着嘴唇挣扎了片刻后,“鸿霄的调任下来了,最快等到年后,就要入职。”
宋楠点头:“嗯,我听贺晋淮说过,虽然是一招险棋,但不超过十年于家肯定能东山再起,甚至——”
温长宁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个,于鸿霄想让我出国去。”
宋楠眼神惊了一惊:“你们要离婚?”
温长宁摇头:“不是。”
“不是离婚。”
“之前因为结婚,学业搁置没有完成,再加上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
“他担心到任之后,工作太忙会顾不上我,而我一个人初到那里无亲无故......他就想让我回去把书读完,顺便散散心。”
宋楠再迟钝也听出她的画外音,她沉默了片刻:“于鸿霄想将你送出去?”
温长宁拢着耳边的发,显然也是纠结矛盾的:“是。”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这一个月他时常有心思,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宋楠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他俩从结婚到现在一直不太顺利,现在温长宁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两人也互相体谅对方。
可调任这件事——对于鸿霄来说也是一次机会,更是拒绝不了的事情。
温长宁坦言道:“我舍不得走,但这这种时候,似乎我走了他才会更安心。”
两人只见因为温家的事情一直有隔阂,好在她最后跟温家划清界限,也明白于鸿霄爱她,敬重她的心,出国的念头也慢慢被打消。
可是这次,是于鸿霄主动提起来,事情变得似乎又不太一样。
宋楠想了想:“想要我帮忙什么?”
温长宁这才露出一点舒缓的表情:“我已经拒绝他的提议了,担心他还不死心。”
“所以,如果他向你问起来,你大可说我当初是退学,不是休学重新回去进修大抵是不可能了。”
当初温长宁离开学校的事情宋楠并不太清楚,但听这话,应该是可以重新回去的。
宋楠点头,应下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他能有这番心意待你,你陪他一同去X省,也是值得。”
温长宁眼中渐渐流露出深情,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明白。”
“这辈子除了他,我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将这件事敲定。
贺晋淮他们谈完事,看时间还早,八个人三三两两的坐着,便有人提议打牌。
于晓晓是里面性子最爱玩的,当即就要出去找牌,被陈齐晟拉住。
他摁了旁边的手铃声,“外面冷。”一边将她拉在自己的身边坐着。
于晓晓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拉着手,似乎很不习惯,小小的挣扎了一下,陈齐晟放开她。
她一得空,立刻跑到宋楠身边,寻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宋楠见状,踢了身边的凳子,压着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于晓晓剥着橘子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宋楠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还装,你跟陈齐晟怎么回事?两人都结婚了,蜜月也度完了,你怎么还这样?”
于晓晓扣着手里的橘子,一条条地扯上上面的白丝,就是不说话。
见于晓晓不说话,宋楠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晓晓一向不是这种性格,有委屈就说,有事情也不藏着掖着,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一副委委屈屈,说她也不理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陈齐晟,见他也一脸无奈地盯着于晓晓。
宋楠虽不爱管闲事,但这世上她在乎的人一共这么多,于晓晓要排到前三,心里也担心她是不是在陈家受了什么委屈。
拉着她的手臂,让她跟着出来。
打牌的包间是个套房,里面是温泉池,旁边是一间桑拿房,再外面是间大些的屋子,做休息室。
宋楠将人拉进去。
进去后,她再问起缘故时,于晓晓这才满脸通红,平时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支支吾吾。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她一边拉低自己的高领毛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宋楠飞快扫了一眼掩藏在衣服下面的痕迹。
又解开里面的羊毛衫,拉低打底衫的衣领,边骂陈齐晟:“王八蛋就是属狗的,总咬我。”
宋楠顺着她裸露出来地方望过去,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暗红色的痕迹。
瘦窄的肩膀,漂亮的锁骨。
深深浅浅交叠在一起,靡黄色的灯光下,有种烂骨的情、色。
“你......”
宋楠别开眼,难怪于晓晓刚才死咬着牙不说话,别说是她,就连宋楠问都不好意思问出口。
硬着头皮将她衣服穿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疼不疼?”
于晓晓摇头:“不疼。”
“虽然不疼,但我不喜欢。”说着,又要委屈的掉眼泪。
想必陈齐晟也不是故意要伤她,不然于晓晓哪里会忍得到现在。大概是不痛不痒,可又难以接受,这才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喜欢的话,就跟陈齐晟说......”
宋楠连劝都不知道如何劝起:“他总不会强来吧。”
宋楠这话劝的还不如不劝,于晓霞听这话,更是无地自容。
双颊烧的绯红:“我......我说了。”
“可他说夫妻之间这种事是正常的。”
于
晓晓之前从未谈过恋爱,以前她的性子直爽,有些大大咧咧,这才结婚多久,陈齐晟倒是把她女人的那一面开发的淋漓尽致。
“楠楠,你也这样吗?”
宋楠被她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本想跟她一起骂陈齐晟。
但转念一想,两个人结婚本就不容易,于晓晓现在本就不想搭理陈齐晟,自己哪里再能火上浇油。
于是点点头:“嗯......”
于晓晓虽然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但好歹不觉得陈齐晟是个变态了。
她拍着胸口,用种松了一口气的语气道:“那就好,我一直以为是丫变态呢!”
宋楠安慰她几句,无非是不喜欢就要跟陈齐晟说,到哪不要闹别扭生气。
于晓晓一开始只是觉得羞耻,夫妻这种事情,关上门来说,不论怎么玩都是个人的事情。
可于晓晓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远没有她性格看起来这么豪爽,大概也跟两人的相处有关系,没见过几次面便结婚了。
于晓晓虽然心里不乐意,最多闹点小别扭,倒也没有弄得陈齐晟不安宁。
于晓晓的心结也算稍稍舒展开了,特别是宋楠强调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后,她的脸色好歹没刚才那幅羞愤欲死。
招待生拿了一副麻将和两副扑克牌过来。
四个女生有两个不会玩牌,干脆便凑在旁边看牌玩了。
于晓晓坐在宋楠旁边的沙发上剥桔子,陈齐晟绕过沙发特地坐过来。
她往旁边靠了靠倒也没排斥。
陈齐晟到底是军队出来的,行事做派十分正直,一点都看不出来关上门会这么......
他接过于晓晓手里的橘子,看了她几眼。
于晓晓用纸擦了擦手上橘子汁儿,低着头。
好歹没有躲着他。
今天的牌桌上,手气最好的是费烜,贺晋淮输的比较多。
他输的最多,反而是全场最淡定的。
被费烜嘲笑了几声后,愈发不动如山,大有一种你有本事把我家底都赢光的感觉。
贺晋淮这破手气,百年难遇的差劲。
虽然牌桌上没什么筹码,可是听着几万几万的数字,宋楠还是肉疼,硬是不信邪地替他摸了一把牌。
难得赢了一把。
费烜连输了宋楠三把后,于是笑的一脸灿烂,将身后的念稚拉了过来。
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念稚大概是见赢了这么多,就算敞开输,也输不了多少。
牌桌上来了两个女孩,于鸿霄跟陈齐晟也纷纷退场,换了温长宁和于晓晓上来。
温长宁是场上最不会打牌的,好在手气不错,加上炸金花也不要什么技术。
渐渐由她占了上风。
几轮一打,倒是将上半场输的赢的,打成了平局。
很快过了十二点,女孩子体力不支,率先想要回去。
于鸿霄寻了个间隙,果然问起了温长宁学业的事情,宋楠按照跟温长宁商议的那套说辞告诉他。
于鸿霄没说什么,他大概也是舍不得温长宁走的。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会愿意跟自己心爱的人两地分居。
回去的路上,下半夜路上没什么人,车开的四平八稳。
车内有淡淡的橘子香味,宋楠一进来便闻到了:“有橘子?”
橘子在贺晋淮的兜里装着,方才在房间里,宋楠一口气吃了五六个。
当时,贺晋淮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当下尝了一口锁了眉毛。
贺晋淮大概是为了证明什么,掏出口袋里的橘子,“想吃?”
虽然晚上已经吃了那么多个,可宋楠点点头。
昏暗的车内,贺晋淮剥着橘子,指尖涩然地触碰到橘肉,泛起一阵酸味。
宋楠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94章修改了一点,当时有一个词用的不妥当。
☆、第 96 章
大年三十的前三天, 瑞雪笼罩住整座城市,喧闹的街道, 熙攘的人群,万物皆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
这天一早门铃响了两声,宋楠一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的管家。
或许应该称他是贺家以前的管家。
管家朝她点颔首, 双手交叉, 微微曲躬, “宋楠小姐”
宋楠愣了两秒后, 似乎没想到他回来过来。
却也知道他是找谁的, 示意道:“贺晋淮在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 在这个家里, 宋楠跟贺晋淮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所以她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少爷, 夫人病了。”
宋楠端着碗筷的手一顿,情不自禁地看向屋内,如果不是孟忠今天突然来访,宋楠大概快要彻底忘记这群人。
贺夫人, 管家, 还有宋艾。
贺晋淮的声音很低,一如既往的平淡:“生病了就去治疗。”
管家欲言又止, 隔着一扇门和一道墙,宋楠都似乎能想到管家此刻的局促。
“她想见见您。”
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有种卑微恳求的语气在里面。
“先生,夫人她......早已知道错了。”
“这三年, 她一个人在台州无依无靠,万分想念您。”
书房里久久没有声音。
过了大概十几秒钟,贺晋淮的声音骤然抬高:“滚出去。”
再然后,便见孟忠低着头出来。
宋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孟忠对上她的视线,似乎欲言又止,眼神闪烁,宋楠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收回视线。
整整一个上午,贺晋淮都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宋楠在外面不□□稳地坐着,她一边慢慢地剥着橘子,一边回想当初。
当初她跟贺晋淮之间闹得僵硬,加上贺夫人行事过分,待宋楠尤其刻薄。
所以一直以来,宋楠都认为当初贺晋淮将贺夫人送回台州是一件缓兵之计。
可贺夫人回到台州后,贺晋淮当真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她。
现在回想,除去她与贺夫人之间的种种过节外。
贺晋淮与贺夫人之间母子隔阂,才是贺夫人如今下场最大的□□。
尤其许闻斌诬陷贺晋淮不是贺家人,而是他私生子时,大概更是将贺南心里对那些人的恨意逼迫到了极致,才会做出将许家赶尽杀绝,又将贺夫人圈禁在台州。
他虽然恨着贺父,但血脉里大概也将那一丝对贺父的死的牵绊,归结于贺夫人与许闻斌的私情。
若二人没有私情,大概贺父也不会被人挑拨后怀疑贺晋淮的身世。
宋楠叹了口气,她将手里切的水果装好盘子,然后起身去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还是刚才孟忠走时候的样子。
宋楠轻声进去后,见贺晋淮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发呆。
没有工作,没有闭目养神,而是单纯的发呆。
记忆中贺晋淮很少这个样子,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处于像机器一样高效运转的时候,像这样突然松懈下来,漫无目的浪费时间,挺不符合贺晋淮的做派。
显然是有心事。
宋楠刚走两步,贺晋淮听到动静后便立刻回神。
然后,迎着光,朝宋楠笑了笑。
宋楠心里松了口气,慢慢地勾起嘴角,同样露出一个笑。
贺晋淮朝她招手:“过来。”
宋楠放下盘子后,走过去。
贺晋淮抱着她,他抱人的姿势其实挺霸道的,先是拦腰将整个人环抱在怀里,之后伸手从她的后脖颈绕到前面,扣住她整个上半身。
宋楠几乎是被他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贺晋淮抱着她并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低。
宋楠故作轻松的问:“你怎么啦?不高兴吗?”
贺晋淮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宋楠,紧紧的。
微弱中。她能感受到贺晋淮内心的挣扎。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小孩子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一件事吗?”
宋楠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为什么?”
贺晋淮轻轻地蹭了蹭宋楠的脖子,后者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孩。”
宋楠心跳快了快,她声音轻缓道:“爷爷将你起名叫晋淮,应该是对你有很大期待才是,你怎么会可有可无呢?”
贺晋淮摇摇头,轻不可闻听的笑了一声。
“我一直是个对血缘十分淡薄的人。”他抵着宋楠的肩膀慢慢道。“年幼时,我母亲不曾因血缘关系而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爱护,父亲更是因为怀疑没有血缘关系而试图杀死我。”
宋楠被他搂的有点紧,但丝毫不敢动。
他依旧是笑着说:“血缘关系对我来说,甚至值不过一单生意。”
宋楠觉得贺晋淮的想法有点极端了:“爷爷......爷爷他一直待你很好不是吗?”
贺晋淮却突然抬起头,宋楠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宋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很强烈的东西,强烈到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贺晋淮最后摇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爷子怎么会不介意?他自始自终都不曾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有小孩这件事。
贺家根本就不会有后代了。
贺晋淮很快将心中的情绪隐藏起来,随后,整个人变得风轻云淡。
“你说的没错,爷爷待我们很好,不论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我们。”
贺晋淮重新抱紧她,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那一秒慌张而又仿佛怕被戳破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太多,宋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心里都装有秘密,他以为她不知道,她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
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没必要纠结这个了。
就算爷爷会因为这件事反对他们在一起,可按照如今的,贺晋淮大概也不会放手。
爷爷当初身体好好的时候他不曾放手,更何况现在躺在病床上。
宋楠:“饿不饿?吃点水果好不好?”
贺晋淮点头。
盘子里最多的就是橘子,宋楠今天早上特地叫的外卖,买了整整一大箱。
她剥完橘子的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贺晋淮嗅觉敏锐的闻了闻。
“你今天吃了多少橘子?”
宋楠低头看了看手指,指甲缝都已经被染黄了。
“没多少。”
“今年橘子还挺好吃的。”
贺晋淮半信半疑,“你不会......怀孕了吧?”
宋楠惊的倒吸一口气,半响后吐出来:“不知道呀,我又没怀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动身去医院。
私人医院,高昂价格之外,服务周全。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宋楠晕晕乎乎地回到医生的诊室。
贺晋淮故作淡定地问医生:“最近她喜欢吃酸的,日子似乎也推迟了十多天。”
日子?
宋楠低头掰着手指算日期,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推迟了那么多。
医生看完报告单,看了宋楠一眼:“嗯,孕周期四周。”
医生拿着报告但,彩超上圈出一个点:“就是这里位置。”
宋楠听完快疯了,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最后笑了一下,眼泪刷地流下来。
贺晋淮也呆愣了许久,伸手接报告单,看到上面并不清晰的黑点时,指尖都在颤抖。
医生笑了笑,“恭喜二位。”
回家时,贺晋淮一路上表现的都很淡定,要不是开房门时试错了几次密码锁,宋楠一点都看不出他内心的激动。
一回家,贺晋淮就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他身体轻轻地覆盖在她身上,背着光,可宋楠能看到他眼中的光亮,跟上午颓靡不振的他判若两人。
宋楠那阵激动劲儿过去后,显然此刻比贺晋淮淡定多了。
“你还好吧?”她伸手小幅度地推了推他。
贺晋淮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蹭了一下:“嗯。”
“还好。”
男人纯属在骗鬼,他现在亮的惊人的眼神,以及掌心炽热的温度,一点都看不出他还好。
宋楠:“要不,你起来?我怕你压到我。”
于是贺晋淮很顺从的起来了,而下一秒,宋楠变成在他身上的位置。
宋楠:“......”
算了,当她没说吧。
男人的激动劲儿,今天看起来是消不了。
贺晋淮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过了一会儿后。
宋楠小声问:“你不饿吗?我有点饿了?”
贺晋淮:“家里有吃的吗?”
宋楠点头:“冰箱里还有点饺子。”
贺晋淮皱眉。
平时他俩在家,时常犯懒,偶尔不想做饭便下一些速食。
贺晋淮点点头,翻身将她放下后:“我出去打个电话。”
宋楠点头,她望了望桌子上的橘子,刚想伸手,就被男人捉住,捏了一把温软手心。
宋楠缩回手,“你做什么?”
“今天吃太多了,明天再吃。”
贺晋淮出去打了个电话大约十来分钟后,门铃响了。
宋楠去开门时,只见孔樊东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外,看到她先说了一句恭喜,开始指挥人搬东西。
“咱们搬去哪里呀?”她吃着热腾的饭菜,便看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人。
贺晋淮坐在沙发上,看着医生发过来的怀孕注意事项,“贺家别墅里。”
宋楠并不反对回去,只是那么突然。
贺晋淮理所当然:“贺家地方大,有专门的管家,厨师,家政还有营养师,到时候家庭医生也会定期每天来检查。”
宋楠看了看平坦的肚子:“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贺晋淮:“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宋楠,冰冷的眼镜后面,眼神火热,“我只是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贺家别墅后,衣食住行确实要比以往更舒心些,只不过二人世界被彻底打搅了。
贺家人多,地方大,一行人忙上忙下的搬东西,宋楠在旁边看了片刻后便去阳光房里看花。
自从怀孕后,宋楠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贺晋淮如临大敌。
虽说不紧张,可每一件事都透着小心翼翼。
“花粉会不会过敏?”
宋楠内心翻了个白眼:“你够了!”
第一天晚上睡觉时,贺晋淮非常认真的问她:“你觉得哪个姿势睡得最舒服?”
睡觉而已,还讲究什么姿势,宋楠没那么矫情,往床上一躺很快睡着了。
而贺晋淮硬是观察了许久她的睡姿,才躺下。
然而,躺下却睡不着。
初为人父,贺晋淮的心里只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这个即将来临的小生命。
横竖睡不着,他又坐起来,掀起宋楠的衣服。
小腹平坦的看不出任何,贺晋淮似乎在那一刻突然明白。
为什么他父亲会在他出生后,放弃纸醉金迷了二十多年的花花公子生活,回归家庭。也突然明白为何在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时,他父亲又义无反顾的回到法国,自此再没有回国一趟。
曾经,他大概也是如此期盼自己的来临。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
因为前一天已经回到贺家,她早上起来后还有些不习惯。
贺家的条件要比公寓好许多,早饭也是丰盛。
一早贺晋淮并不在家,宋楠吃着早饭,便问管家。
“贺晋淮呢?”
管家道:“先生一早便出去了。”
宋楠打了电话,从孔樊东那里得知前两天贺夫人已经转院来N市,早上情况不太好,管家一早找过来请贺晋淮去医院看看。
她知道管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贺家请贺晋淮了。
只不过一直请不动,这次贺晋淮突然去医院,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突然怀孕有关系。
中午贺晋淮才回来,宋楠画了一上午画有点腰酸,他替她捏了一会儿。
宋楠并没有多问什么,当做不知道他去了医院,贺晋淮神色也很正常。
过去这么么多年,她并没有为难他,可她也没有大度到去规劝贺晋淮跟贺母重归于好。
很多人都觉得,既然那人已经有惩罚了,也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原谅她?
宋楠并不想解释为什么不原谅。
这个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只有被伤害过才知道原谅相比于伤害,是多么痛痒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 97 章
自从怀孕之后住进贺家, 别墅里上上下下几乎都将宋楠当成翡翠瓷器似的供着。
对比当年她在贺家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
新任管家姓刘, 前不久刚来贺家,他对宋楠还不熟,却也看得出贺晋淮对她不一般。
或者说现在贺家上下皆对她不一般。
她跟贺晋淮虽然没有结婚,但两人身份关系早已定下来, 管家虽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 但七窍玲珑心在, 过年的一切置办都要得到宋楠的首肯。
过年前两天, 管家一大早便笑着走到餐桌旁, 手里拿着好几种小灯笼, 询问她选哪样挂着。
宋楠其实并不喜欢过问这些琐事, 她跟贺晋淮一样, 对住的地方要求并不高,若不是现在住在贺家别墅更方便,她更喜欢住在原来的地方。
于是委婉的提醒管家:“刘管家,以后这些事情不用来问我, 你可以自己决定。”
她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没错, 可也没有细致到非要过问每一件小事。一早上管家先是问她外面的池子里要不要养几条锦鲤鱼应应喜庆。后来又问她年三十晚上是否守夜,若是不守夜便将鞭炮提前找个吉时放了。
总之这些事, 让宋楠生出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就好像——她一定要对这个地方倾注感情似的。
她十分委婉的建议完后,管家站在原地,脸上盛勤的笑容僵了僵, 随后灰白发色的头颅低了低,带着一种做错事的不安:“抱歉宋楠小姐,是我做事不够周到。”
宋楠并不是这个意思,立刻解释道,“我不愿意过问这些,跟你的工作没关系。”
管家很快提着灯笼出去。
宋楠坐回桌上吃早饭,直到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偏头,见贺晋淮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里是一整黑色套西装,打着藏蓝色的领带。
是要外出的样子。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有话要说。
宋楠朝他笑了笑:“你要出去吗?”
贺晋淮点点头,他走过来,象征性的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高兴的笑意,直觉告诉宋楠,贺晋淮心里有事。
饭厅里空无一人,宋楠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你怎么了?”
贺晋淮似乎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转而抱住宋楠:“没事。”
他朝她笑了笑:“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宋楠觉得有点莫名。
贺晋淮出门去了,但是孔樊东留在了家里,所以宋楠知道他并不是去公司,而是去了医院。
或许是贺晋淮今天出门的表情太过于怪异,导致一上午,她的心里都有种七上八下的慌张感,快到中午时,贺晋淮还是没回来。
宋楠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你还在处理事情吗?”
贺晋淮:“嗯。”
宋楠隔着电话,还是没忍住:“顺利吗?”
隔了几秒后,贺晋淮才回答:“不知道。”
宋楠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了片刻,然后叫来孔樊东,第一次主动问起贺夫人的病情。
虽然家里从未敢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但时常弥漫着的气氛还是能感觉到,连贺晋淮最后都被惊动去了医院,恐怕并不是普通生病那么简单。
孔樊东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宋楠会问起,所以他十分冷静而又避轻就重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贺夫人脑部长了一颗肿瘤,手术风险极高,前段时间回N市住院,先生去医院选了她的治疗方案。”
宋楠回想起前两天贺晋淮从医院回来后一直很沉默,原来是去选择贺夫人的治疗方案。
“治疗能好吗?”
孔樊东摇头,他是个明白人,看得很清晰。
“如果动手术,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宋楠心口一紧,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如果不做手术呢?”
孔樊东:“任其恶化,后果不堪设想......大概不会超过半年。”
宋楠想了想,最后攥着心口的紧张的问:“那贺晋淮选了......做手术?”
孔樊东说:“是,先生想让她活。”
一直到傍晚,贺晋淮才回来。宋楠心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车开进院子里,宋楠出门迎上去,贺晋淮满脸的阴霾再见到她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气冷,你怎么出来了。”
宋楠想起孔樊东刚才说的话,贺晋淮想让贺夫人活着。
于是她带着浅淡的笑容,坦诚的问:“她情况还好吗?”
贺晋淮似乎没想到宋楠会主动提起贺夫人,他深褐色的瞳孔微微一怔,继而揽住宋楠的腰,将她带进屋。
“外面冷,进去说。”
宋楠有时会在想,贺晋淮为什么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贺夫人的事情,之前她不太明白,上午孔樊东告诉了她答案。
“因为先生并不想让你承受任何压力。”
其实她知道这个“压力”指的是什么,从始至终,贺晋淮甚至连宋楠的一句口风都没有探过。
宋楠并没有在意那些,她不原谅贺夫人是一件事,可恩怨在生死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在生死面前并不是要放下恩怨,而是恩怨在生死面前其实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宋楠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显然贺晋淮还没有。
晚上,管家带人布置好晚饭,贺晋淮在书房到了几个电话,期间发了一次火。
宋楠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话。
“不要用死来威胁我。”
她想了想,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叫来上午跟着贺晋淮出去的人问白天医院的情况。
才知道上午并没有做手术,在进入手术室之前,贺夫人反悔了,她拒绝做这个手术。
宋楠听到这个事情,心里也跟着纠结起来。百分之三十不到的成功率,一旦失败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直接缩短了贺夫人剩下的寿命。
贺晋淮从书房出来时,宋楠笑着叫他:“吃饭了。”
男人将浑身的戾气收了收,但眉头依旧压得很重,眉宇间仿佛有化不开的烦闷。
贺夫人应该懂得,用死威胁贺晋淮是没有用的。
但人之将死,她现在除了生命,似乎没有任何能让贺晋淮去看她一眼的价值了。
这一点,宋楠比贺晋淮要知道。
他想要贺夫人活着,却又厌恶她用生命威胁他。
吃完饭,宋楠对贺晋淮道:“我们谈谈吧。”
屋子里的人在很快的时间里消失干净,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两个人。
“她威胁你什么了?”宋楠抚上贺晋淮皱着的眉头。
她声音很低,不自觉的带上安抚。
这种安抚的事情以前经常做,只是两人在一起后,贺晋淮的脾气好了许多,又或是他控制自己脾气的能力好了许多。
她轻声,音调不缓不慢:“告诉我。”
贺晋淮的火气熄了两个度,而后牵住宋楠的手,在她的指尖吻了一下:“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楠摇摇头:“你这样我才更担心。”
贺晋淮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这些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处理好。”
宋楠轻声问:“可你处理的不太好,不是吗?”
“你现在满身怒气,无处可发,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冲动的决定。”
贺晋淮抿着嘴角不答,宋楠说的没错。
“告诉我,她威胁你什么了?”
她低着声音,循循诱道。
贺晋淮:“她不想做手术。”
这个是宋楠猜到的:“然后呢?你想让她做是不是?”
贺晋淮点头:“她提了条件,如果做手术的话,必须要等过完年。”
“而且.......”
直觉告诉她,后面这个而且是最重要的:“而且必须跟我们一起过年。”
宋楠松了口气。
贺晋淮见她似乎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反而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反对?”
宋楠用一种很淡定的语气道:“你因为这个事情生气的?”
她不是很在意道:“你想听我心里话吗?”
贺晋淮的表情崩紧:“当然。”
宋楠:“说实话,你告诉我这件是后,我内心第一反应是反对的。”
“我不是圣母,在别人伤害过我之后,我还要接纳别人一起过年。”
贺晋淮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宋楠的拒绝,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私下处理这件事的原因。
“我知道。”他尊重宋楠的决定。
宋楠:“可就在刚才我改变注意了。”
“嗯?”
宋楠:“因为我发现......比起不原谅她我更害怕的是看到你为此煎熬。”
每个人自生下来便只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
她知道自己的任何话,任何决定会影响到贺晋淮。
“所以,即使是为了你,我也会答应。”
**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一早起来后,宋楠寻着动静下楼。
院子里开进来好几辆车,宋楠站在楼上往院子里看,透过大理石柱子先是看到贺晋淮,然后顺着视线看到他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贺夫人——肿瘤压迫神经,导致她半个身子已经不能动弹。
院子里站着许多人,宋艾推着贺夫人的轮椅,在雪地里压出一条窄窄的线。
宋楠在楼上站了一会儿才下楼。
时刻三年多,再见到贺夫人,宋楠要比她预想中要平静。
实在是当记忆中飞扬跋扈的贺夫人变成如今这样,头发斑白,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时,从良心上说,宋楠没办法给她什么脸色看。
贺夫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淡,点点头。
身后的宋艾也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鞠腰,眼神中似乎有点不安。
幸好贺家别墅够大,即使多了几个人,只要宋楠想要躲开,便不会看到。
贺夫人现在不能行走,无法拿着筷子吃饭,生活一应照料都是由宋艾负责。
这个年过的不咸不淡,贺夫人现在的心愿大概只想着趁着有限的时间跟贺晋淮多待一会儿,所以对宋楠并不是太热情,当然也没有什么不满。
宋楠也乐的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这天中午,大年初二。
贺家来了不少客人来拜年,中午管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留客。
宋楠不好当着客人的面不跟贺夫人同席,于是一起入座。
午饭吃的挺愉快,只是到了半途,宋楠隐隐闻到一股味道。
自从怀孕后,她的嗅觉已然比正常人灵敏许多,闻到味道时,她凝滞了几秒,眼神看向贺夫人。
见她神色如常的吃饭,宋楠又收回视线,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席间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什么味道?”
“怎么有股尿骚味。”
声音不大,但离得很近。
贺夫人听到后嘴巴停止咀嚼,然后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坐在她身旁替她喂饭的宋艾也察觉到不妥,迅速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将轮椅转过去,推离开餐厅。
轮椅转身的那一刹那,宋楠看到了贺夫人脸上的表情——很呆愣,很茫然,似乎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失禁。
眼睛里还有种死寂的灰暗。
她那样高傲的人,在宾客面前失禁无异于让她尊严尽丧。
甚至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一天,贺夫人都没有再出房门。
而宋楠的心情也很跌宕起伏。
如果她再狠心一点,完全可以当做看不到,反正她只住几天,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宋楠之所以是宋楠,大概就是因为她不能完全狠下心。
晚饭时,她过来敲门。
“贺夫人,该吃晚饭了。”
里面没有动静,宋楠正准备让人送进去时,里面的门开了。
贺夫人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宋楠以为她不会出来了。
路过宋楠时,贺夫人语气淡淡道:“吃饭吧。”
说实话,味道淡了许多。
宋楠猜她是用了成人尿不湿,别人脸上虽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她嗅觉敏感还是闻到了。
终归是受不住丝毫异味,她干呕两声后,冲进了厕所。
贺夫人见宋楠的反应后,立刻羞愧的满脸通红,宋艾也是红了眼,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确实,宋楠的反应太大了。
孔樊东看了一眼:“宋楠怀孕了。”
贺夫人抬头,眼神差异,似乎很意外:“怎么会?她不是不能......”
孔樊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贺夫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她游泳后晕倒,晋淮带她去医院,我跟在后面问过医生,自是知道她不能有孕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晋淮也知道我知晓。”
宋楠第一次孕吐,吐得五脏六腑移位了一般。
却再也吃不下,早早的上楼休息。
夜里十一点。
贺晋淮还在书房开视频会,宋楠被饿醒。
晚饭只吃了几口,后又吐了干净,胃里空空荡荡,又叽叽咕咕。
她穿上衣服,起来找点吃的。
楼下没有人,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些牛肉和西红柿,煮了一碗面。
正切牛肉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饿了为什么不叫下人。”
把宋楠吓一跳,手里的西红柿差点滚了。
贺夫人自己转着轮椅出来了,宋楠以为她要喝水,于是倒了一杯水给她:“阿姨都睡了,我自己随便做一些。”
贺夫人若有所思:“你总是这样,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的说的没错,他们俩住在一个屋檐下八年,她从未开口求过贺夫人任何一件事。
宋楠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做面。
而贺夫人喝完水也没有离开,坐在轮椅上,静置在一旁。
宋楠想,贺夫人大概是有话要说。
于是一边慢腾腾的吃着面,一边等她开口。
“我没想到你能够怀孕。”
宋楠转头,颇有点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贺夫人:“当初晋淮带你去医院时,我跟在后面问过医生。”
宋楠想了想:“那贺晋淮知道吗?”
贺夫人:“自然知道。”
宋楠有点意外,觉得以贺夫人这种性格,知道这种事怎么会不告诉她,不奚落取笑,不以此为借口将她赶出贺家。
贺夫人:“晋淮不允许我说出去。”
“当初我待你刻薄,也是因为这个。”
宋楠看着她:“所以,你当初一心想把我赶出去,就是因为知道我不能怀孕?”
贺夫人点点头。
宋楠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那以后,贺夫人主动离开饭桌,再也没有和宋楠吃过饭。
虽然宋楠不愿意多想,但她也知道,贺夫人大概是怕她再吐。
过完元宵节后,贺夫人回到医院接受手术。
手术虽然成功,肿瘤摘除,但造成的隐患却没有被根治,依旧需要坐轮椅。
贺晋淮跟宋楠说这些时,语气是轻松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本文,《请你温柔点》By简图。
强推,文笔很好,很温馨的故事,女主性格很不错,比较恬淡型的。
简介:
季周,宁海商圈有名的公子哥,颜高多金出手阔绰,浪荡公子流连世俗,但熟人都知道,这位公子哥在商场上绝对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身边莺莺燕燕无数,却没人能收得下这位公子爷。
季周第一次见到苏橙,她正在哭,那双倔犟的泪眼让他着了魔勾住了魂,后来,他想尽办法让她哭……
季少:没见你时,梦里见你,见了你,妈的老子觉得碰你一下就像是犯罪,小橙子你说哥哥我是不是入了你的魔。
苏橙低着小脑袋,耳根子都红了。
季少内心OS,妈的,想犯罪……
男主情话boy骚断腿浪上天见天撩女主。
女主脸红,脸红,脸红,你,你闭嘴。
阔少季VS小提琴家橙
☆、第 98 章(大修重看))
说起来, 这么多年,贺家的人丁一直不是很兴旺。
贺晋淮从小到大, 在遇到宋楠之前都是孤孤单单的。
以前,她在贺家老宅的书房里看到过贺晋淮小时候的照片,每一张画面上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头发梳的很整齐,没有一点小孩子的毛茸茸感, 穿着笔直的小西装, 还有小孩子的皮鞋。
少有几张是夏天拍, 他坐在贺家花园亭里白色的大理石桌上吃冰淇淋, 偌大的冰淇淋碗比他的脸还要大, 衬得他更加孤独。
所以, 贺晋淮还有整个贺家, 都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 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将所有的枝桠都呈向上托举,以无比虔诚而又喜悦的姿态,迎接新世纪里这栋老房子里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贺夫人病情稳定后便回到了台州, 不过这次是她自己要求走的。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 管家拿过来一个包裹。
彼时,宋楠正在花园房里画画, 最近温度高,养在院子里的水仙相继怒放,池子里清水倒映着窈窈而立的细长花枝,让她突然有了灵感。
管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见宋楠收了墨后,推门进来。
她眼神瞥到管家怀里抱着的箱子:“这是什么?”
管家说:“台州寄过来的,早上刚送达。”
他将箱子的封口拆开后,便递过去,宋楠打开箱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叠着小孩衣物,粉色,天蓝,还有暖黄色各一套,这让宋楠实愣了一下。
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一般,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处置。
看得出来,衣服都是手工针织的,舒服的手感以及温暖的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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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神色复杂的看着手里的衣服,显然管家也瞧出些问题,连忙道:“要不我拿出去?”
他说的拿出去大概是放到一个宋楠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她猜八成的概率是扔掉。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衣物不说话。
毛衣的走线不是很整齐,好在织的十分厚实,衣服的胸前还别别扭扭的绣了几个小恐龙,小狗还有一只小猫。
笨拙青涩的织法和绣工让宋楠心里生出无限感慨,不论贺夫人跟自己的关系如何,总之她对这个即将来临的小生命倾注了所有的温柔。
这份温柔,甚至连贺晋淮小时候都没有拥有过。
“放到育婴房,收起来。”她将衣服重新叠好,放回箱子里。
管家稍有些诧异,却没有多说,将箱子搬出去。
后来,宋楠时不时地会收到贺夫人寄过来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的,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送过来的衣物大多都是暖黄色这种。
这天上午她一直待在花园房画画。
过完年后,现在已经是立春,温度不算太低,她披着一件厚毛衣站在院子里等人。
她肚子已经有些显怀,妊娠反应也轻了许多,只不过身体还是很清瘦。
傍晚,贺晋淮的车停进院子里,宋楠往前走了几步。
贺晋淮从车上下来后,快步迎过来,“今天怎么样?”
每天傍晚都会有家庭医生来做检查,宋楠也习惯每天跟他汇报这些:“都很好。”
肚子的宝宝着实乖巧,除了一开始有些孕吐,食欲不振外,这段时间倒是很平稳。
晚饭后,贺晋淮带她出去散步。
虽然男人现在已经很少出差,但也没有办法成天地陪伴在家里,所以每天散步就成了二人独处的时候。
玄关,宋楠弯腰准备换上一双轻便的运动鞋,不知是今天晚上吃多了,还是肚子变大了。
弯腰时稍微有些费力,肚子有些顶的难受,贺晋淮抓住她正要往下的手。
当宋楠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时,立刻将往后缩了一下:“不用。”
男人一只腿半跪着蹲下,捉住她的脚腕,将她的散开的鞋带绑好。
“照顾你是作为一个丈夫的本职工作,也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这样,照顾妻子虽是一个丈夫的本职,可有些在外人看来可做可不做的事情,贺晋淮却每一件都亲历亲为,让宋楠时常有一种被放在手心里灼烫的感觉。
很多人都觉得,爱应该是越多越好才是。
可经历过这么多后她深刻的明白,爱并不是一个无源之火,它的源头也并不是长久不息。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是会基于某些原因。
“你不用事事都替我做。”宋楠手放在他的的头顶,轻轻地搭着。
不知道是孕妇情绪敏感还是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又进入了贺晋淮砌起来的围城里。
虽然这个围城的外面没有上锁,可是贺晋淮用一言一行,给她划定了界限。
贺晋淮将完整的那只鞋鞋带也系牢固,他并没有回答宋楠的话:“今天做了什么?”
他轻轻地握着宋楠的手,漫不经心地开始聊天。
“没做什么,本来想画画,站了一会儿腰痛。”
她想起自己画了一半的画,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幅画并不好。
“画了什么,我看看?”
宋楠并不想给他看,最近精神不济她也没有动笔,今天画出来的东西连她自己都嫌弃。
“不要。”
一旁的管家笑着说:“那幅画大概在花园房里。”
贺晋淮牵着她的手去花园房,但宋楠却并不想给他看:“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贺晋淮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画,突然听到这句话后,转头问:“去哪里?”
宋楠:“**美术学院聘请了迈莱克先生来华学术交流。”
贺晋淮:“嗯?”
宋楠:“迈莱克先生是我的恩师,当初我在他的工作室工作过一段时间。”
贺晋淮露出了然的神色:“如果你想见,我会邀请迈莱克先生来家中做客。”
宋楠已经隐约有预感,贺晋淮不会同意。
但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直白。
她的语气也不由的硬了硬。
“我想去学校一趟。”
贺晋淮颇有些无奈的地笑了笑:“不生气,好不好?”
她并不是生气,自从怀孕后贺晋淮事事限制她,现在连去哪里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那你为什么不许我去趟学校?”
贺晋淮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宋楠的恼怒而变半分,他依旧笑的风轻云淡:“我没有不允许,只是把先生请回家来做客,不是更正式些?”
宋楠有点被他绕进去,母校有幸邀请到迈莱克先生来访问。宋楠是迈莱克先生的学生,又作荣誉校友,自然想到让她一起参加。
而贺晋淮的意思却是想要答谢恩师可以,但跑去学校里不行。
见宋楠不说话,贺晋淮继续道:“我什么时候想要限制过你的自由?一直不都是你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宋楠并不是想跟他吵架,而且贺晋淮的态度着实端正又大气,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心里还是被他弄出一股无名之火,被他牵着的手不太舒服的收回来。
贺晋淮并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访学的机会很多,我不想让你出什么意外。”
宋楠看着他,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可她心底里却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没错,她总有一种贺晋淮在对她温水煮青蛙的感觉。
散步是没有心情散步了,回去之后,她一个人去了花园房画画。
看着那幅没有完成的画,宋楠心中更加心烦气躁。
她在花园房里一个人待了一会儿,想要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情绪不太稳定,就像刚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刺刺向贺晋淮。
正因为男人用温柔包裹住她的所有的刺,所以现在宋楠的心情才更加复杂,一方面知道自己不该冲他发脾气,另一方面她又被贺晋淮这种蚀骨的温柔,给侵蚀的没什么反抗的力气。
她向来对对她好的人发不了脾气。
一直到很晚,贺晋淮才过来敲门。
花园房里一向是她一个人的地方,就像是书房对于贺晋淮而言,都是彼此不可侵犯的领地。
贺晋淮的声音平和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推门进来,然后半蹲在宋楠的身边。
牵过她的手:“还在生气?”
她摇摇头,“没有。”
贺晋淮的手心炙热,宋楠的手被他握着时,有种直达心底的暖意。
“明天我陪你去学校,好不好?”
宋楠转过视线看他,贺晋淮平地半蹲,视线比她稍稍低一些。
“真的?”
贺晋淮笑着点头:“真的,我并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为了安全考虑。”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怀孕固然需要小心,可也不用将她圈禁起来。
贺晋淮继续解释道:“你孕吐刚好一些,身上也刚刚养出一些肉,我还是想让你平稳些再出门,并不是有意要关着你。”
宋楠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她刚才是将贺晋淮想的太可恶:“对不起。”
“我刚才态度很不好。”
贺晋淮俯身弯腰,他将她抱起来:“不用说对不起,你才是最辛苦的。”
听到这话,宋楠更是羞愧难当。
虽然怀孕的这些苦在她身上,可这段时间贺晋淮也不好受。
上楼后,洗漱完,她靠在床边。
贺晋淮出去打电话,回来时告诉宋楠:“事情都安排好了,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学校。”
宋楠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到有人说话,却听不太清说了什么。
见贺晋淮靠过来时,她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喃喃道:“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
她费力的睁开眼,眼神却没有聚焦:“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贺晋淮揽着她的腰,将她平稳的放下:“我知道。”
“你受了好多好多苦才走到今天,我都知道。”
宋楠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可还是回答道:“并不辛苦,因为我喜欢你。”
贺晋淮的眼睛在黑夜里亮了亮,像云层后面闪熠着的星光:“我也喜欢你,所以才容不得你有一点闪失。”
☆、女儿(大修重看))
**
第二天。
因为孕肚, 宋楠穿不了以前衣服,她的小腹虽然看着不大, 可那身职业装,半身裙往身上一套,才发现腰围差了半截。
前段时间妊娠反应时成天吐得离不开洗漱池,后来好不容易好些, 又因为太瘦不得不在家养肉, 更别提出门逛街买衣服。
掰着指头算算, 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出过门。
好不容易从衣柜里翻出一套A字版的羊绒大衣, 宽松的下摆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小腹, 露出的双腿笔直修长, 下面搭的是一双平底鞋。
她面容清瘦, 腮边更没有因为怀孕胖分毫, 遮盖上肚子后,倒还像是以前那般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贺晋淮则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外面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一身黑, 颇有气度。
他站在衣帽间的门口,看里面的宋楠, 后者被他目不转睛的眼神看得有些浑身刺痒:“你看我干什么?”
贺晋淮靠在门边,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会儿突然感叹一句:“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宋楠以为他说的是外貌, “怎么会一点都没变,人都是会老的。”
贺晋淮摇着头笑笑,宋楠大概是不理解她身上吸引贺晋淮的东西是什么。
即使再过十年,哪怕二十年,她身上让他目不转睛的东西都不会变。
不过这种情话贺晋淮打算留在一个更好的气氛里说。
她画了一个淡妆,点了个颜色不太艳丽的口红,眉眼都是浅淡的,一颦一笑都是温柔的风情。
她照镜子时贺晋淮走过来,定神地看了她片刻,突然靠近,亲了她一下。
脸上没什么胭脂粉味,有的只是淡淡的清香,这种味道在家里的每一处都是,只要是宋楠待过的地方都有。
贺晋淮手指捻着她的下巴,额头向下抵着她的额头。
一大早,男人血气方刚,再加上两人很多天没有亲密,气氛适时的旖旎,勾的一股淡淡的火,撩得两人口舌生燥,情不自禁地吻了起来。
身后便是柜门,贺晋淮一只手抵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
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木香,跟他常年用一种木香调的香水有关系,清冽的像雪枝尖,只不过两人住在一起后,侵染上宋楠身上的惯有清香后,他的这种味道越来越淡。
然而,这会儿宋楠却又在男人的衣领口久违的闻到了这种味道,比往日浓烈许多。
很淡,却犹如一道钩子,将宋楠清淡许久的七情六欲,全都勾了起来。
尤其是他唇角淡淡的笑意,有种开天荒的懵愫。
另一个方面,贺晋淮平日从不敢这么逗弄她,且不说宋楠动不动情,往往结构都是他自己逗弄的情难自已,却碍着她的身体,最后变成自找苦吃。
气氛正是恰到好处的微妙,却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
宋楠的手机在一旁不解风情的震动,她的脑海里猛地想起今天还有事情要做,于是推开贺晋淮。
男人的眼睛带着狭促的笑意,捏了捏她的下巴后,放开她。
宋楠出去接电话。
“今天的交流会取消了?”
“迈莱克教授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宋楠挂了电话后,默默的看着手机。
贺晋淮从里面出来,见她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怎么了?”
宋楠晃了晃手机,声音有点低落:“迈莱克先生突然回国了,交流会也取消了。”
贺晋淮不动声色地问:“是吗?”
她点点头,颇有些遗憾,“早知道我昨天就应该去拜访他,不然也不会连一面都见不到。”
贺晋淮从身后抱住她,他的声音有一种令人放松的安抚和温柔,他的胸膛也给人一种安全感,一旦被抱住,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他在她的耳边慢慢地说着:“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陪你亲自去拜访。”
事已至此,宋楠再纠结也没什么用。
她一早起来,又是换衣服又是化妆,这会儿没了外面的事情支撑,困意涌上来。
不过贺晋淮显然让她继续休息的打算。
“虽然我们今天不用去学校,但还是要出一趟门。”
宋楠听到出门两个字时,精神瞬间饱满起来:“去哪里?”
贺晋淮故意不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宋楠被他带上车,一直开到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
当她下车扫到建筑一旁挂着的牌子时,被墙上的几个字惊得眼睛睁大。
贺晋淮牵着她的手:“孩子都快出生了,是时候来领本了。”
宋楠再傻也知道贺晋淮带她来干什么,除了一开始的意外之余,心里更多的是高兴。
两人在一起后,都没有专门提过这件事,他们自然而然地生活在一起,像是从未分开过一样,以至于这个证对他们来说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两人一直来到大厅,今天是工作日,加上两人来的时间比较早,前面并没有什么人排队,所以很快就到了他们俩。
领证的手续要比宋楠想得简单太多,行政人员像是流水作业一般,先是发给他们表格,然后去一旁拍照。
拍照时宋楠心想,真是庆幸今天早上化了妆。
贺晋淮很少拍照,每次拍照也都是硬邦邦的往哪里一坐,这种画风比较适合拍杂志封面,可一旦怕起结婚照来,明显就不太合适。
当贺晋淮第三次被要求笑一笑时,宋楠忍不住歪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表情十分僵硬的贺晋淮,以一种非常奇怪的角度,列出一个非常僵硬的微笑。
摄影师望天:“为什么笑成这个样子?”
贺晋淮恢复原状,冷漠道:“不行?”
摄影师:“温柔,深情一点的微笑。”
贺晋淮:“尽量。”
宋楠也觉得奇怪,虽然贺晋淮以前确实不爱笑,但这一年来已经慢慢变了。
宋楠时常看到他温柔的眼神里,还有浅淡的微笑。
她小声:“你不要太僵硬,像平时一样就好了。”
贺晋淮:“除了对你,对别人我笑不出来。”
言外之意是对着镜头笑不出来了。
宋楠:“......”
“要不把我照片挂在摄像机那里,跟你对着看?”
贺晋淮看了她一眼:“......”
**
拍完结婚证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多了一个证而改变什么。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影响的,譬如在称呼上。
贺晋淮以往习惯都叫她“楠楠”
自从领证后,非常顺口的改叫“老婆”
宋楠听得万分别扭,于是叫他恢复以前的称呼,而贺晋淮则拒绝道:“叫你老婆,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
宋楠:“......”
懒得搭理他。
不过他自己改口就算了,还要哄骗宋楠改口叫他老公。
宋楠的脸皮,薄的可以,死活叫不出口。
贺晋淮怎么哄骗都不行,只好搬出杀手锏:“叫老公,是法律规定你的义务。”
宋楠就是不叫,最后干脆头埋进被子里,嚣张:“就不叫,你叫警察抓我!”
贺晋淮对此耿耿于怀,并且时常威逼利诱。
不过宋楠偶尔也会叫,并不经常,大概是也是一种情趣。
**
贺夕夏出生在夏天的日落之时,西边有霞光满天,所以起名叫夕夏。
贺夕夏一生下来脾气就很大,甚至比在宋楠肚子里还难伺候。
她成天趴在宋楠的怀里,离开熟悉的味道便嚎哭不止,她虽长得文文静静,可嗓门大的惊人,一哭起来两道眉毛便皱的像两只毛毛虫,伴随着响亮的哭声蠕动。
所以贺夕夏小朋友的小名就叫毛毛虫。
贺夕夏小朋友长到一岁多的时候,开始有了主权意识。
譬如,当她发现每天晚上明明都是在麻麻旁边睡着的时,可一觉醒来便会到自己的小卧室。
对此贺夕夏小朋友很是气愤,她口齿还不是很清晰,常常一早起来便用响亮的哭声召唤来宋楠,然后裹着奶瓶万分委屈的看着她麻麻,伸出小手拽着宋楠的胳膊,并用十分提溜的眼神看着她麻麻旁边那个男人。
没错,贺夕夏小朋友就是在怀疑,每晚把她提溜进婴儿房的人就是这个处处跟她抢麻麻的男人!
这天晚上,宋楠照例哄着贺夕夏小朋友睡觉,贺晋淮在书房处理完公务后,捏着女儿的小脚丫逗弄了一会儿。
贺夕夏跟他玩了片刻便不想理他,抱着宋楠的手臂,直往她怀里钻,给老父亲留下一个后脑勺。
宋楠轻轻哼着睡眠曲哄她睡觉,差不多到点了,以为贺夕夏小朋友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轻轻起身,正准备让贺晋淮将人抱到儿童房。
她一起身,贺晋淮正要将她抱起来。
只见贺夕夏小朋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
眼神里写着“被我逮着了吧!”
宋楠跟贺晋淮互看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哄她睡觉。
贺夕夏哼哼唧唧,困得难受,又害怕宋楠又将她抱回婴儿房,于是大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红。
宋楠看着着实在心疼:“你快睡吧,麻麻陪着你。”
于是贺夕夏用小眼神瞄了一眼贺晋淮,小脚蹬了一下。
言外之意是,让她这个老父亲走开。
宋楠哭笑不得,“好,让爸爸走开,你先睡觉。”
想着今晚可以独占麻麻了,贺夕夏小朋友心满意足,再也撑不住了,牢牢揪着宋楠的一缕头发,睡着了。
贺晋淮靠过来,他看着贺夕夏萌哒哒的睡脸,一点都看不出来方才刚和她的老父亲耍了机:“她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他俩最近经常把贺夕夏小朋友哄睡着后,再将她悄悄转移到婴儿房里。两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直以为她还小,不知道这件事。
宋楠想了想,贺夕夏还没到一岁,应该不会有这心眼。
“你想多了,她才一岁。”
贺晋淮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声道:“待会儿将她抱进婴儿房。”
宋楠犹豫:“让她在这里睡吧。”
贺晋淮坚决:“不行。”
小孩子离开母亲独睡总是分外艰难,有了女儿这一年每次亲热总要背着她,搞得两人像是“偷/情”,好不容易等到贺夕夏满一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独睡,贺晋淮说什么也要捍卫自己地盘。
宋楠心软:“再等等好不好?你也知道她脾气大,等长大一些......”
贺晋淮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亲了一下宋楠的额头:“你光为她着想,怎么不为我想想。”
“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宋楠笑笑,眼眸里都是温柔。
“再说,你答应她今晚在这里睡,我可没答应。”
贺晋淮轻轻像转移炸/弹一样,将贺夕夏小朋友转移到隔壁的婴儿房里。
第二天一早,贺夕夏小朋友发现自己又睡在婴儿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吼跑了管家和阿姨,等到宋楠过来抱她时,她又恢复那软萌可爱的样子。
宋楠抱着她下楼吃饭,贺夕夏小朋友见到饭桌上坐的贺晋淮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小脚在空中飞舞,差点恨不得一脚将她老父亲踢飞,最好她麻麻以后只跟她一个人好。
当然,这个愿望是不可能视线的,起码在贺夕夏小朋友长大之前,贺晋淮这个大魔王还要统治家里很长一段时间。
为此,贺夕夏小朋友又是郁闷,又不得不低头。
贺晋淮遗失的主权夺位胜利,重新回归主卧。而贺夕夏小朋友被转移到了婴儿房睡觉,结束了对宋楠长达一年的霸占!
父女俩交锋第一回合,贺夕夏小朋友惜败!
**
然而,父女俩的交锋远远没有尽头。
这天晚上,宋楠给贺夕夏小朋友洗完澡,裹上粉粉的婴儿浴巾后,将她放在婴儿床上。
贺夕夏裹着小毯子,蠕动着小身体,光溜溜的身子在床上滚了两下后,四脚朝天,然后抱起胖脚一边啃着一边往门外方向望。
翘首以盼地等着她麻麻过来给她唱儿歌,哄她睡觉。
她一边美滋滋的等着,一边给自己选了一个好看的绘本。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中隐隐看到有两个人影,宋楠正在洗澡,男人大大咧咧地从她身后走过来。
她下意识地背了一下身,贺晋淮站在她身后笑了一声:“躲什么?”
宋楠有点脸红,不理他。
她将湿漉漉的头发盘上,裹了一条浴巾准备出去时,被贺晋淮拉住手臂。
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宋楠还时常会有种刚谈恋爱时青涩,而贺晋淮尤其喜欢在这种时候逗弄他,他将毛巾塞进宋楠的手中,“这么快出去做什么?”
“帮我擦背。”
她背对着他,贺晋淮的话顺着蒸热的水汽直往她脸颊上涌。
“女儿还在外面。”
贺晋淮揽着他的腰,似乎是不准备放她出去:“有人看着”
贺夕夏小朋友十分鬼精,一般来说一个阿姨根本看不住她。
刚会走那会儿她便知道调虎离山之计了。
那时她还没到一岁,不仅学会用假哭将宋楠引过去,还会用假哭支开阿姨给她倒水,找玩具,经常会趁着没有人的间隙,偷偷地跑出来去,书房找宋楠。
宋楠一般工作都会在书房,贺夕夏小朋友每次都能熟门熟路的溜达过去,然后在宋楠的书房门口假哭。
还时常会用故意摔倒来引得宋楠侧目。
一提起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儿,贺晋淮真的是又爱又咬牙。
他不满宋楠把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反手一拉将人带进怀里,宋楠刚穿好的浴袍又被水淋得湿透。
贺晋淮将她锁在怀里,提起女儿,他忍不住醋道:“小骗子就是仗着你心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宋楠笑道:“小孩子的醋你也吃,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贺晋淮抱着她,虽然不想承认,可跟女儿吃醋确实丢面子,于是哼哼声,便不再说话。
宋楠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安抚他。
男人的头发有些长,平时一股脑的梳在脑后看不出什么,这会儿被水打湿了后,有几缕搭在眉骨上,遮住他那双温柔而又漆黑的眼睛。
宋楠一下就心软了,贺夕夏出生后,她一门心思围着女儿转,确实周顾不到男人。
也难怪贺晋淮心里有不满。
她笑道:“她是你女儿,我疼爱她,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贺晋淮低着声音:“她有那么多人疼爱。”
说完靠在她的耳边卖惨:“可我只有你一个。”
宋楠叹了口气,小的成天在家耍赖黏着她就算了。
怎么大的也这么么不懂事:“你别耍赖行不行?这能一样吗?”
贺晋淮轻轻抱着她,“你多关心关心我,我想抱抱你都不行了。”
宋楠失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她不是还小嘛。”
贺晋淮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宠爱她了。”说这句话时,男人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用“含着金汤匙”这几个字,都不能够形容贺夕夏的出生。
小姑娘出生那天病房外面等着十几个人,宋昌明,贺夫人,贺晋淮,于鸿霄夫妇,于晓晓夫妇,费烜夫妇,还有在贺家多年的孔樊东等人。
贺家千金一出生的消息便在N市传遍,登门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比过年还要热闹的喜庆,大家都争相想一睹这位贺家千金的样子。
而这位贺家千金也不负众望,一出生便嗓门大得惊人。还在婴儿时,便能哭的眉毛红成一条线,而除了宋楠没人能把她哄好。
这也是宋楠推了将近一年工作,专心在家陪伴她的原因。
若问在这世上,胆大妄为的贺夕夏小朋友还怕什么,大概就是宋楠。明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可宋楠却是阻止贺夕夏小朋友在贺家称王称霸的唯一阻碍。
说来也是奇怪,贺夕夏自出生来便不怕贺晋淮。
在世人眼里,贺晋淮沉默冷峻,不苟言笑。尤其是那张没什么表情,足以吓死一众小鬼的脸庞,更是多少人畏惧的,可在贺夕夏眼中他大概是一个......可以给她举高高的人。
宋楠也深知这段时间里自己有点冷落男人,于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讨好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别郁闷了,等她长大就不粘我了。”
而贺晋淮已经盘算着:“等再过两年,就将她送去学前班。”
宋楠:“......”
人家老父亲得了宝贝女儿都是放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有贺晋淮!女儿刚满一周岁便盘算着送去学前班了!
她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唇:“女孩子嘛,总要黏人一些才可爱。”
实际上,贺夕夏是个暴躁萝莉,除了长得可爱萌萌外,其他跟可爱沾不上半点关系。
两人正浓情蜜意时,只听到门外传来梆梆的声音,把宋楠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了?”她忍不住看向门外。
贺晋淮一手安抚她,另一只手随手扯过旁边的浴袍,过去开门。
门外的贺夕夏小朋友正趴在地上,拿着手里的玩具将门敲得震天响!
门打开后,只见她看都不看贺晋淮一眼,迈着小腿,从贺晋淮与门的缝隙中哧溜一下钻了进去,真是身手矫捷。
她现在走路不是特别稳当,所以最喜欢的姿势还是爬行,只见她手脚并用不肖几秒的功夫变到了宋楠腿边。
然后兴奋的朝她举着小手:“麻麻,抱抱!”
浴室地上都是水,贺夕夏那小短腿一路扫荡过来,连体衣都湿了,宋楠赶紧将她抱起来,而她自己身上的浴袍又是湿的,不敢把女儿往怀里揽。
幸好贺晋淮及时将小不点接了过去,两只大手捏着她软乎乎的小胳膊,将小人抱到怀里。
贺夕夏端坐在贺晋淮的怀里,眼神打量他,毫不怀疑地诉说着是不是又是他将她麻麻拐跑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贺夕夏,“你是怎么进来的?”
婴儿房里的婴儿床,四周都是实木板,围挡的严严实实,除了大人将旁边围栏打开,否则贺夕夏不可能出的来。
方才他进浴室时,特地去看了一眼婴儿床,也叮嘱阿姨看牢她。
贺夕夏小朋友装傻,咪咪眼笑呵呵,指着头顶的电灯想要转移注意力。
“粑粑,看,piu亮。”
贺晋淮摁住她的小手,将小人抱了出去。
然后将贺夕夏从新放回婴儿床,眸子盯着一脸傻白甜的女儿:“给爸爸看看,你是怎么出来的?”
贺夕夏:“......”
她挪了挪小屁股,躺平在婴儿床上,盖好自己的小被子,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过没多久,贺夕夏已经学会翻婴儿床的技能,还是不小心暴露了。
这天宋楠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女儿不让她接触自己。
正好贺晋淮抽出空闲来,在家带女儿。
宋楠吃完药后,便昏昏欲睡,她半睡半醒间,冷不丁地在被窝里摸到一个毛茸茸脑袋,想不到是什么,于是一个激灵把她吓醒了。
她掀开被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夕夏小朋友已经从婴儿床上越狱,此时正抱着毛绒兔子,一脸酣然的躺在宋楠的臂弯里,睡得香甜。
原本宋楠以为是贺晋淮忘记锁婴儿床,没有将木板挡牢固。
贺晋淮只不过站在外面打了一通电话,就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后来实在想不明白贺夕夏到底是什么出来的,于是在婴儿房里装了一个摄像头。
这天傍晚,贺夕夏小朋友一个人在婴儿床里睡觉,醒了之后假哭了两声见没有人理她。
于是在婴儿床里坐着,思考了一会儿人生,然后迈着小短腿,非常熟练的“越狱”了。
后来宋楠看到这段视频时,简直惊得说不出来来。
“她......她哪里学的?”
贺晋淮扯着嘴角冷笑:“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呢。”
确实,别看在宋楠面前贺夕夏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宝宝,一旦出了宋楠的视线便什么祸都敢闯。
宋楠也隐约意识到她性子十分跋扈,跟贺晋淮小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时常也教育她一些大道理。
不过贺夕夏小朋友学道理时态度比谁都积极,但一转眼,脾气比谁都大。
**
贺夕夏小朋友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被请家长了。
她抿着小嘴,用跟贺晋淮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报出一串手机号:“这是我爸爸的电话,你去告状吧!”
她才来幼稚园第一天,就惹得院长亲自打电话给贺晋淮。
这也一度刷新贺家的记录,毕竟贺晋淮是上学一个月后才闯祸的,而贺夕夏小朋友直接是第一天。
这么些年,宋楠一直忧心贺夕夏的成长,按道理说她出生在贺家,从小便丰衣足食,甚至这辈子来说都是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若贺夕夏的性格像她一样温婉,没什么野心和追求就算了,偏偏她的性格像极了贺晋淮,野心勃勃,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心眼。
小小年纪,宋楠时常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年初,贺老爷子在熬过第七个年头时,在医院去世了。
医生用仪器维系最后的生命,让家人去见最后一面。
虽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但宋楠接到电话后还是哭了一路。
这六年里,她跟贺晋淮时常带着贺夕夏来医院,最遗憾的事情大概就是贺夕夏在医院的病床旁叫了那么多声爷爷,而老爷子却没能真正的回应一声。
赶到医院后,医生让家属轮流进去见最后一面。
贺晋淮彼时已经三十七岁,人到中年,心中有万千不舍,可还是到了最后这一步。
六年前孤家寡人的贺晋淮,在病房外苦守着老爷子直到最后身体不支倒下。
如今他有妻有女,家庭美满,这恐怕也是老爷子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最后时,每个人和老爷子告别,病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宋楠想起老爷子在世时对她的好,心里更是痛的说不出话来。
贺夕夏一直在贺晋淮的怀里,此时挣扎着想要下来。
贺晋淮将她放下后,贺夕夏稚嫩的小手握着老爷子干枯的大手。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些话,她红着眼,声音稚嫩却庄重,“爷爷,你放心,我和爸爸会把贺家发扬光大,越来越好。”
她的小拳头握得紧紧:“以后,谁也打不跨贺家。”
后来回去的路上,宋楠问贺夕夏谁教她说这句话的。
贺夕夏说:“没有人教我。”
宋楠不太信,如果没人教,她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贺夕夏玩着宋楠包上的拉链,一边漫不经心说:“我知道,以后我是要接管爷爷留给爸爸的大公司的。”
她心头一惊,跟贺晋淮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纠正她:“你以后只要干你想干的事情就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爸爸不是一定要让你接管公司。”
贺夕夏淡淡道:“那我以后的理想就是接管爸爸的公司,然后越做越好!”
说实话,宋楠第一次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从小带大的女儿。
而贺晋淮倒是很淡定地摸了摸贺夕夏的头,夸她有志气!
被宋楠瞪了一眼,她很难想象这种话会是从几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所以心情格外的复杂。
一直到回家,宋楠都试图想要跟贺夕夏谈谈心,她很想知道女儿心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对此,贺夕夏的反应很正常,甚至她还特地给宋楠道歉了。
“麻麻,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楠摇摇头,“没有,只是麻麻想知道,除了接管爸爸的公司,你长大了还想做什么?”
贺夕夏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宋楠欣喜的问:“是什么?”
贺夕夏小朋友犹豫了一下:“再成立一个和爸爸现在一样大的公司。”
宋楠:“......”
宋楠总觉得贺夕夏这么小,不应该想这么多,于是循循善诱地问:“宝贝,你告诉麻麻,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贺夕夏绞着手指摇摇头,宋楠跟她说:“宝贝听到什么不开心的话,要告诉麻麻。”
贺夕夏:“他们说,贺家那么大家业有什么用,生了个女儿,到时候还不是赔给别人。”
听完这话,宋楠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恐怕是有人故意说给贺夕夏听的,气的血液直往脑上涌。
“告诉麻麻,是谁跟你说的。”
贺夕夏反过来安慰她:“麻麻你别生气,我已经帮你揍过他了。”
宋楠立刻反应过来,随后又意识到什么:“你什么时候打人了的?”
贺夕夏吐着舌头,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甩锅:“粑粑说,别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这话乍听是没错,可怎么这么暴力呢?
“贺晋淮!”
“是不是你教女儿打人的?!”
贺夕夏心想,难怪她爸爸老是说麻麻很单纯,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麻麻去找她爸爸算账,记不得她打人的事情了!
贺夕夏眯着眼,心想爸爸真是娶了一个好老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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